第95章
祁恬手指刮脸,朝着息斗和尚就是一番羞臊,撇嘴道:“我们既是小蝥贼,偷偷摸摸也属正常。只是你老人家号称佛门的大师高德,却如何也与我们一般。”
息斗和尚不以为然,怪眼一翻,哼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可见得阅历浅薄。一者佛门有云之,‘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僧人自然也是该时常往那地下洞穴走上一遭的。二者本大师有慈悲普渡之心,眼看着你们悄然潜入地道,我们心中牵挂,纵然不甚情愿,也要勉为其难地默默盯梢关怀才是。三者佛门又云之,‘万事皆空’,偷偷摸摸既是光明正大,光明正大也便是偷偷摸摸,有何羞惭可言?”
祁恬愕然一怔,呸道:“强词夺理,不羞不臊么?”侧身扭头,再也不去理他。息斗和尚哈哈大笑,道:“不羞不臊,不羞不臊。”解开袋子束缚,拎起两角轻轻提将甩荡,便听得扑哧一声,一只野鸡跌落了出来,正是那金尾雉妖的原形真身。祁恬疾步飞身,窜到它的跟前,伸手便拽下几根羽毛,又飘飘然回到杨起身边,嫣然一笑,道:“这驱药引算是到手了。”
虎王待金尾雉妖重又幻作人形,看它抖嗦颤动不已,不由怒从心起,上前一把将它揪起,喝道:“老夫看你虽是有些谄媚奉承,但以为不过过于机伶乖巧罢了,是以对你尚有体恤恩宠。何曾想到你狼子野心,却在我的六角塔下挖掘好大的一个洞穴,竟然四处搜捕合意男丁壮宠。有何恶毒的图谋?今日老老实实于本老爷说来,若是能有几分情理,或能饶你一条性命。”
金尾雉妖早已惊得魂飞魄散,磕头不止,极尽哀求之事,哭泣道:“老爷,这都怪贱妾耳根疲软,听从那叵侧魔女的一番唆掇所致,如今回想起来,险些害了大人的性命,实在是后悔无及。”
貉妖何物?邋遢寻常,你便不怕委屈了自己的天香国色么?”
祁恬又羞又恼,羞得是被他肆意取笑,以为扮作貉妖便如乡人着衣,大红大绿一般,色彩虽是鲜艳,却掩饰不住极其的庸俗土气。恼怒的是一时之间口舌支吾,竟然思忖不出几句既有尖锐刻薄之风、能够一吐胸中憋气,又可不失礼仪、尚合长幼道理的回击之词,不觉神情焦灼,连连跌足摔袖,暗道:“他明里赞扬叹息,实则取笑嘲讽,我又说将他不得,真真气煞我也。”
虎王看杨起摘下狐套,哈哈大笑,道:“你这两个娃娃虽是红尘凡人、年岁颇是少小,但引弓放箭的飒爽、变幻匕首的法术、迎难解厄的胆魄、神闲气定的轩昂,便是我手下无数自负的小妖尚有不及,那御校尉雄狮也罢,左将军黑豹也好,口中虽然不曾说得分明,其实想必对你们也是一半的羡慕敬佩,一半的自惭羞愧。”
杨起本是有些得意,却一眼瞥见手上的毛套,不觉满脸通红,竟有些扭捏,暗道:“我二人乔扮妖怪,终究还是被它火眼金睛窥破了身份。这等难堪困窘之际,它却不加责难疑惧,果真是个胸怀宽广的大妖怪。”连道不敢,引着祁恬小心地整理衣袖、掸拭一通灰尘,朝着魔、仙、妖三老躬身施礼,态度竟是极其的恭维敬重。祁恬本是一肚子气忿,此番听得虎王的夸赞,颇似诚心真意,不觉转嗔为喜。
虎王奇道:“我这山中除了庙堂尚有得几分壮观宏伟,其余各地皆是草木春深之地,既无壮志山河的风景,又无吟诗诵词的雅致。山门有雄兵把守,道上有捕快巡游,庙中亦处处岗哨护卫,你们两个娃娃扮作妖类潜将进来,风险且大,困难重重,却不知究竟有何所图?”
虎王眉头微蹙,正被金尾雉妖看在眼里,不敢再有怠慢,急道:“那魔女秦缨说道,‘姐姐暗地里建立这逍遥深宫,虽然可以快活得一时,但是终究不能长久平安。若是偶有疏漏,那四周八围被掳掠男妃的亲属,竟然突破姐姐的阻碍拦挡,见得你家的虎王侯爷倾诉委屈,那地洞口便再是隐秘,也经不起老爷盛怒之下喝令实施的层层盘查。
不待杨起应答,吴九道便将肩上的袋子扔到地上,笑道:“所有纷扰,皆由这金尾雉妖与那三眼魔君黎锦引起。”
虎王闻言,脸色陡然一变,讶然道:“你说黎锦?莫非是当年神魔大战之时,与三眼神君相战苦斗的那个三眼怪物不成?”见众人颔首称是,不觉沉声道:“此人不是已然被蚩尤八十一个兄弟迫害致死了么?如何重又复活,竟在此世依旧作恶?”
息斗哼道:“这却是后话,你且先叫那两只大蚂蚁乖乖掏出将身上的钥匙,将风流地宫中的男雄嫔妃一并清通神明、释放还家,以后再追究魔劫不迟。”见虎王甚是不解,便将六角塔下,地府洞宫的情景来历娓娓道来,只听得老妖怪瞠目结舌,一时动弹不得。
虎王好半日方才喟然一叹,一脚踢在袋上,怒声唾骂道:“你这无耻的雌妖,果真是胆大包天、要自弃性命不成?如何敢在我的清明庙堂之内,肆意行将这等卑鄙无耻、龌龊下贱之事?”袋中的金尾雉妖负痛不起,呻吟不已。
杨起与祁恬不禁面面相觑,暗道:“原来我二人先前下得地洞之时,便是息斗和尚与吴九道偷偷尾随其后,这等无声无息,偶尔闹出一些动静,却几乎唬吓了我们的一条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