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祁恬顿足道:“好,好,此地若是风水不贵,我便要陪你死在这里了。”见他眉头微蹙,心弦便似被轻弹拨弄了一番,慌忙掩口而噤,自怨自艾道:“我莫非糊涂了?如何会说出这等大不吉利、颇不福祥的恶语?”
她背上寒颤陡起,呸呸两口唾沫吐在地上,犹自颤颤巍巍躲在杨起身后,默默盘算道:“野兽的鼻嗅最是灵敏,只怕稍时危急之际,就是用上了那隐身披风的神通,也未必就能轻易将它甩脱。好奇使然,却偏偏惹此大祸,真正是愁煞人也!”
杨起面色观之坦然,其实心中何尝不是惊虑惶然、唯唯诺诺?只是他既然受得小小女娃儿的呼嚷招呼,倒也不肯轻易示弱、恐为人耻笑嘲讽,虽说此处别无他人,但无屏无障的山峰悬崖,却比那透风之墙不知要松懈怠慢得多少倍?他每每走近一分,独角巨熊更生出一丝丝的不安,竟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盯梢,其后更是咆哮低吼,神情亦是紧张万分。
杨起忖道:“举止威胁,蠢蠢欲动,我若是再要迈出下面的一步,只怕即刻激怒于它,其兽恼怒之下,岂有善果?”遂裹足不前。
那女孩儿愕然一怔,旋即轻轻拍搡熊身,佯嗔道:“你看了客人,也该努力地恭敬殷勤一些才对,如何能够这般无礼恫吓,失了礼数?”大熊被她责备,似通人言凡语,竟然屈膝蜷伏,如小犬家宠一般低声呜咽,态度果然亲和了许多。
至于所谓的额顶独角,却是头发束扎以后的两个翘髻,多因视角所致,二者无意相合,便只能看得其中的一个罢了,况且月下恍忽、光息黯淡,不及仔细望视,委实与那独角长形还真有几分相似类同,却是辨识大谬。
他二人窃窃私语,声音竭力低微,夜色垂笼之下,只道从此隐藏得神不知、鬼不觉,却陡听那大熊咆哮不已,作势便要扑将过来。此兽身巨步广,不过数步,便到得匿身的松柏跟前,杨起、祁恬猝不及防之际,不由魂飞魄散,一探匕弓,便欲防斗。
却看那小小的身影儿紧紧伏在大熊身上,大声叫道:“谁,快快出来,不然我便放出阿保咬人啦。”果然是个女孩儿的声音,虽是清脆悦耳,却难掩几分奶气胆怯。
杨起轻轻触碰祁恬肩头,低声叹道:“你我的踪迹悉数暴露,再也躲闪不得了。她一个小娃娃,好好哄将一番,当无大虞才是。”祁恬讶然不已,犹自犹豫为难,却听他朗声叫道:“我们不是坏人,你若是肆意纵熊为恶,那真是伤害无辜、罪莫大焉。”口中念念有词,反将三尺青锋缩幻匕首,重新纳入怀中,双袖一展,果真站了出去。
祁恬劝阻不及,苦道:“叫我莫要鲁莽轻率,自己却不识厉害,强要出头作着什么英雄好汉。”又急又气之下,不及思忖考量,只好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心中依旧惴惴忐忑不安、七上八下。
杨起见这个女孩年岁不过八九,正与青衣相仿,相貌清秀精致,却颇是憔悴颓废,不由有些怜爱,暗道:“这是谁家的娃娃?
那女孩看他二人不似猎人,心中稍宽,道:“你们走近一些。”
祁恬见独角巨熊前肢粗硕,掌似蒲扇一般,能够戏风耍雾,不禁有些害怕,暗暗嘀咕道:“便是以斤数论算,它的力道莫说一万,也有八千,难怪能将一头鲜活的水牛裂成碎片,如百刀切割、疱丁游刃无二。”
她双足有些颤栗,勉强按捺心神,冷笑道:“无妨,我们还是只在这阴暗之处歇将得好,你若是顽皮淘气,不懂得性命攸关的道理,放出恶熊扑咬过来,那可怎生的是好?如此离得远些,逃跑起来也更为便利,倘若依旧不幸被它追撵,不想落入那熊口尖牙,好歹也能跳下峰顶悬崖,落下一个全尸整体。”
话音方落,见杨起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不觉捶胸跌足,急道:“真是一个天大的木头疙瘩,烧不动,劈不得的。她随口叫你过去,你便这般老老实实地应承听话,便是不慎当了恶熊的食物也没有畏惧么?也罢,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少不得陪你过上一遭。”
拔出一箭搭上弓弦,以防不测,却被杨起回头喝止,听他道:“拔剑亮兵,正是敌意昭然,便是本来无恙,却也会惹出许多的事故,还不快快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