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杨起眼疾手快,怒道:“如何动手伤人?你休要恶意放肆、小觑无度。”一手甩出干莫小匕,正是光茫流溢,如梦如幻,化作一道半弧闪电刺向他的臂膀。此物秉性迥异,能够迎风而长,待到得那人跟前,已然化成森寒无比的三尺青锋,欲显削金断玉之能。
黄松喜道:“好宝贝,快来救我。”只闻得当啷一声,那人弯刀相格,却被青锋切成两段,便见其背后哧哧有声,不知从哪里又冒出许多的新刀,长短不一,俱是黑勾血刃。杨起咦道:“难不成你是打铁铸刀的妖怪?看似一身的兵器,一身的暴戾,即便如此,也不是我驱剑之术的敌手、难挡我干莫法宝的锋锐。”唇舌微张,口中默诵心法要诀,便看得青锋宝剑往来飞梭,横斩竖斫,所过之处莫不铿锵铮然,一地的残兵碎屑。
黄松胆气渐壮,拍掌叫好,却看妖怪依旧不言不语,一个跳跃,赤手空拳地飞扑而下,嘴里衔着一支丈八矛头,奋力扎来,不由惊道:“不好,困兽犹斗,我命休矣。”用力一棒打去,竟被干莫小匕抢先一步,不偏不倚,恰好刺在妖怪心口之上,顿时口喷黑血,双眼一翻,扑嗵倒地身亡。
青衣看得真切,道:“这是雪驼毛发之中的雪虱小妖,它吸将我们不得,心有不甘,所以便放出这等恶物,苦苦追踪不息。”
祁恬甚是诧异,愕然道:“雪驼玩弄风云气息,尚且惧高畏远,奈何我们不得,这小妖怪却有飞天的本领、腾云驾雾的法术么?”
话音方落,无数晶魄前后相衔、鱼贯而入,尽皆消没于雪驼的鼻中,便看它愕然一怔,继而挤眉弄眼、扭捏捉弄得半日,终究按耐不得,猛然打将一个喷嚏,就似晴天霹雳,挟出一股冲天气息,强劲无比。筝船正被这道浊风击中,便如万斤重锤敲撞,飞速往天外飞去。
祁恬受得连番累次的惊吓,早已意识伤劳、手足疲惫,如何还能拿捏把握?正被杨起抱在怀中,慌道:“你怎样了?”祁恬微微一笑,果真颓然无力、孱弱虚茫,轻声叹道:“这筝船颠簸得厉害,肚中如同千锤百捣一般,你若问我,我说是生不如死,你可相信?”
杨起心急如焚,忖道:“你的脾性再是豪直爽快,毕竟还是女儿家的身体,此番定然是难受得紧,方才说出这等窝囊之语,倒也可怜!”再看青衣也是脱力乏顿,起伏之下,一个身子竟从甲板飞起,险些跌入空中,所幸为黄松所栏,双手紧紧环箍,仓皇道:“好险,好险!”
低头再看,这孩儿垂目闭目,不知何时伤神,已然昏厥了过去,不觉叹道:“也好,也好,眼不见,心不慌。如此的情景,倘若换作是我,也恨不得一头撞死,从此一了百了,再无惊惧烦恼。”
筝船一连转着几个筋斗,一时顺上,一时逆下,一时左摇,一时右摆,杨起忖道:“所幸当日承蒙造化机缘,得那西天佛门的金身罗汉悉心点化,以无边佛法在这船身周外镀镶敖劫龙鳞,从此坚硬异常、固若金汤,否则遇上这般肆意的折磨,只怕早已桅断板折、迭失散尽了?”暗暗庆幸之余,对枷楼罗甚是感激。
青衣摇头道:“雪虱卑贱低劣之妖,哪里会有这等道行修为?”见她瞠目结舌,依旧不解,笑道:“虱子本是天底下最能跳跃腾挪之虫,雪虱更是其中的无双极品。偏偏这些雪虱依附雪驼日久,在其毛发之中安养生息,受得日月精华、妖气鬼息,渐渐生成妖怪,跳跃百仞岂非正是轻松使然、易如反掌么?
心中却不敢怠慢,一臂揽温香软玉,一臂拽焊镏扶手,犹自不够,于是一足抵逆舱门,一足力推舱臂,如此僵持,反倒生出固定平稳之效。,黄松素来谨小慎微,更是不能松懈丝毫,将舵下葛藤层层环绕,不多时,便将自己与青衣的身子一并束缚在舵台立柱之上。
如此好一番忘年抛岁的闹腾、莫名生死的跌宕,便听得底下的雪驼打完最后一个如雷喷嚏,蓦然一声叹息,似乎惬意之极,那忠州三界渐渐风云清淡,一切静止无恙。
待船身平复安稳,四人缓缓站起,定睛打量之下,却见甲板、船舱之上尽皆狼狈不堪,不由相视莞尔,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再探祁恬与青衣二人的气色,不知不觉间,更见红润水色了许多,每每说笑得一句话,中气便盎然充盈一分。
杨起大声道:“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去才是。”言罢,方要将风帆扯起,只觉得船身陡然一震,险些跌撞了一个踉跄。祁恬惊道:“此时已在高空,难不成还会受那雪驼所制么?”便见一个身影自船舷之外冲天而去,过得二三丈,抑或九十尺,身形忽而嘎然停歇,也不掉下,只看着滴溜溜地转着几个圈儿,如欢歌跳舞,平平移到了筝船正顶之上,迎着桅杆双袖合起,竟如石子儿一般地落下。
黄松惊道:“你莫要将船砸坏了。”随手拎起一根棍棒就冲了过去,却看此人轻轻落在甲板之上,无声无息,未及众人忖度识辨,更不答话,一柄弯刀便往黄松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