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黄金仙苦笑不已,道:“不可飞跃过去么?非要走桥?”
黎锦一手上扬,弹指清点,冷笑道:“你且看看阴黝壁顶,尽皆尖尖的钟乳岩石,初时粗瞥之下,似觉得它们与外界寻常的石洞无甚区别,但若是仔细窥看、静静辨认,却又识出许多不同了。”
黄金仙因贪念惹祸,动却尸魔的封禁,唯恐由此受害之神魔双方皆来问难,愁肠百结、踌躇密浓,正是心浮气躁之时,哪里还有心思慢慢揣摩?遂拱手道:“我见识浅薄,分辨不明,请教魔君。”
黎锦道:“此钟乳皆为鬼府的阴气凝结而成,又受此地无数尸息日夜不断地熏陶,秉性邪恶之极,稍微感应一些气息变动,便会自动寻觅目标,疾射而来,更胜那万箭穿心三分。”黄金仙喟然一叹,无可奈何。
杨起第二个上桥,自有一番思忖,暗道:“恬儿与媚娘都是性情炽盛之人,一个直爽,一个刁钻;一个凑好热闹,一个冷艳觑窥;一个好奇活跃,一个静默沉稳;一个善女工,一个能梳妆,怎能心无旁骛,不受伤害?我先她们过去,也好接应一二。”
袖袍微动,却是胡媚娘轻轻牵扯,低声道:“妹妹,的确有些不对。这尸魔坟冢之中,怎会有人在此睡觉?”祁恬听得呼噜,心中不服,却难掩心中好奇,道:“真相如何,亲眼所见才是。这里烟雾缭绕,不走过去,哪里能够看得仔细?”
黎锦道:“这有何难?”口中念念有词,招来一阵大风,将前面的浓雾悉数卷散。众人暗道:“这三眼魔君法力高强,与之作伴,倒也便利许多。”放眼望去,触目所及,不禁神情变化,心惊肉跳。
原来河床之上,颇为干涸,不见嶙嶙闪烁之波纹,黑土龟裂,灰尘作幔。数百骷髅倒于其间,或是侧眠,或是仰卧,或是俯趴,姿态各异,种种不一。
清风听得它们呼噜不绝,此起彼伏,甚是骇然,颤声道:“白骨累累,为何尚如活人一般,还能睡眠?”杨起、祁恬、胡媚娘皆不能答,扭头往三眼魔君询去。
黎锦掐指一算,已然洞悉大概,道:“此桥唤做‘清醒桥’,桥板以阴阳二板交替砌合而成,要么如火如荼,极其灼热,要么寒冰森然,阴凉透骨,但皆是虚妄感觉罢了,其实不会损伤身体。
听身后祁恬微微惊呼,侧过身子,眼角余光所及,见她满目尽是无限关怀,心中大是暖和,笑道:“无妨,魔君说过,无论是什么痛苦,不过幻觉而已。”祁恬道:“是,是,你……你可要小心了。”
杨起踏出左足,踩上的是一块破腐陈旧的阴板,鞋底方才贴上木面,一股寒意就陡然传来,过小腿,延大腿,聚于会阴,上入肚腹气海,继而前攻胸膛,若玉壶盛心,不觉砰然;后袭命门、肩膀,脊背如雪洞冰柱,凉透肾肺。
秦缨道:“你休要运气抵逆,稍微发动,这钟乳之岩也是能够感应得到的。”杨起冻得牙齿咯咯直响,轻微呼吸,颤声道:“我省得的。”右足走出,便使裂纹累累的阳板,脚板若被烫红铁板平贴灼烧,几乎就要跳起,勉强回头,朝祁恬、媚娘二人道:“你们过来。”
二人不解,道:“怎么了?”看他汗流浃背,又是担忧,又是心疼,齐声道:“若是过不去,便不要为难自己了,另外寻思什么法子。”
过桥者,若是经受不得这般锻炼,多会从桥下走过,以为不过是一条长长的细坑而已,何必与自己过意不去?却不知河床之土大有讲究,乃是‘鼾睡壤’,无论神仙妖魔,一经踏上wωw奇Qisuu書com网,土内睡眠之虫便会蜂拥而上。一边以幽冥之法哄人入睡,一边啖食皮肉内脏。此虫无形无色,平日只在壤上蛰伏,唯独进食之时,吸纳血肉,才能显出行踪。”
众人闻言大骇,道:“不想世间竟有如此的毒物,教遇害者身死之后,白骨犹然打将呼噜。”黎锦摇头道:“这‘鼾睡壤’只能存于地下坟冢之处,借助浊腐尸息方存。倘若被阳光照射,就如冰山一般融化,睡眠之虫也尽皆毁灭。”
杨起叹道:“无论清醒桥如何难走,也得试它一试。”黎锦道:“此桥颇怪,你若是心无杂念,如和尚入定,反倒无知无觉,走过一趟,没有半分痛苦。”
清风道:“心无一念,百杂不生,我先过去吧?”红孩儿道:“你好歹也是昔日神仙,师从太上老君学道,想必这万心归一的本领,却是强我们许多的。”
清风收起笑容,道:“此刻起,我不与你嬉皮笑脸了。”便看他踏上清醒桥,颤颤悠悠、忽快忽慢,一会儿转过身来,脸色通红,仿佛被烟熏火燎了一般,大声道:“好桥,好桥。”言罢,脱下两只布鞋,按揉脚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