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残缺的黄绸碎布紧紧收握在凤淮修长的五指之间,奈何黄绸的主人却让那场甫歇止的风雪给吹滚得好远好远……扯落的黄绸,好似被折断的羽翼,而折翼的鸟娃娃瘫躺在冰天雪地间,一动也不动。她已失去人形,恢复为好小好小的禽鸟,在大雪纷飞间更显可怜。
“你既已有心仪之人,又为何死缠我不放?”凤淮没听进她的解释,只是淡然地又问了一次方才所提的困惑。
鸰儿好慌,“魇魅不是我心仪的人!你不记得他也无妨,但你要信我,我所认定的夫君,只有你!”
凤淮默不作声,未歇的风旋将两人困在其中,风势甚至有加大加剧的迹象。
鸰儿的身子原本就较寻常人轻巧,凤淮周身漫扬的猛烈风势几乎要将她卷向天际,若非她攀附着凤淮,她必定随风吹起,此时的她,双足构不着地,像件掠在竹竿上的单薄衣裳,狼狈翻腾。
“你允了多少人承诺?又背离了多少誓言?方才那句话,又同多少男人说过?”凤淮陡然开口。
因为他不会动情,所以便选择了他?
我与她是亲密爱侣,只消她螓首一点,她就是我的妻,相守相伴,永世不分。
相守相伴,永世不分?!她既已有了相守相伴,永世不分的爱侣,又何故来招惹他、扰乱他?!
凤淮听到凝冰心湖龟裂得难以复原的碎裂声,却也同时听到那原先在冰层上顽皮舞踏的鸟儿振翼飞离的拍翅声……只有无心遗落的残羽,缓缓坠入湖心,激起蜻蜒点水般的小小涟漪。
心湖开了个缺,而将一切耍弄到这般田地的鸟儿却一去不返。
冷风,呼呼地吹啸着,和着那句听似漠然、实则伤人至极的冷语,钻进了骨血之中,沁人心肠,让她浑身一股寒颤。
“是你说要白头到老,也是你说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为你回来,而你,却拒我于心门之外,使我徘徊、让我旁徨……”鸰儿咬紧下唇,好苦好苦的笑在唇边漾开,“我与魇魅,没有任何承诺,在我心里只有一句誓约,那是你给我的——”她的手被冻得发红发疼,握得再牢也感觉不到任何力劲,凤淮却迟迟未施子援手,任她无助自救。
风狂无情,雪雾弥漫,终于迫使她无力的十指松放——即使在同一瞬间,凤淮骤然伸出手反握住她的纤腕,但他所握到的,却只是她鲜黄宽大的衣袖。
裂帛声响起,强风扯断了两人唯一的牵系,鸰儿的身子被卷入窜奔的云龙里,没有痛嚷尖叫,只有那句最终的誓言,清朗明亮——第十章崇吾之山,南山在结匈东南,有鸟焉,其状如凫而一翼一目,其为乌青赤,两鸟比翼,相得乃飞,不比不飞,其名谓之鹣鹣,世称比翼之鸟。
大雪覆盖的山头,白茫茫一片。
“凤淮——”
卷扬的雪圈,透进了心急如焚的呼嚷声。
一双暖黄的羽翼展臂而来,紧紧环住他的颈项。
风雪未止,两人的衣衫皆因狂风而扬腾,鸰儿的发饰也早教强风给吹得失了踪影,散了束缚的黑发不听使唤地拍打交缠在彼此脸上、身上,像幕摊展开来的薄雾黑纱,模糊了她与他的视线交会。
“凤淮,你别信他,他是骗你的!骗你的……”风寒雪冻,让鸰儿连开口都艰难万分,一启齿便有数不尽的飞雪扑面而来,但她仍好生坚持,“他是魇魅,你曾见过他的,记得吗?他是阴界鬼差,专司勾人魂魄!我识得他,是因为他在黄泉助我两回,否则我如何能不饮忘川之水、如何能再循着前世的记忆为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