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不自由,即使嗅着自由的空气,他仍是感觉得到困在身上的压迫,仍能感受父母加诸在他身上的期待与盼望,有如诡魅的蛇体,肆无忌惮地盘缠在他的四肢百骸,钻入体内揪住他的心,控制他的思维,左右他的意志,占据他的想望……他知道他可以挣破这一切,但是即使挣破了这一切,却没有他共享,他还要争什么?
他抬眼望着徐缓拉下被子,刚扬起耳朵正在听闻他声响的文沛儒,不禁又是苦笑。
他不相信沛儒对他真的只是纯粹的友谊,不相信他对他真的没有渴望,更不相信他对他没有一丝出轨的感情,然而他却斩钉截铁地切断了他所有的想望,斩断了他曾经刻划的未来。
沛儒真的不够残忍,否则他现在不该还放纵着自己在心底寄望寸丝的冀望;他真的想要他,即使被他残忍地拒绝,即使被彻底隔离了半年,他仍是想着他、念着他,即使没有未来,他仍是无悔地惦着他的一切。
这样一份刻骨铭心的爱恋,要他如何遗忘,即使要他一错再错,即使只是一场独脚戏,即使他只是欺骗着他、欺骗着自己也无妨,他只想要今生无悔。
“沛儒……”他倏地旋过身,难以置信地睇望着他。
“我们还是朋友,永远的朋友。”文沛儒赶在他会错意之前,赶紧把话说清楚,不想再节外生枝。
“嘎?”
“已经很晚,我要睡了。”面对他稍纵即逝的怅然,令文沛儒更不知道如何以对,索性拉上被子,从头到脚裹住以避开他炽烫的目光。印炽饮眸睨了他一眼,苦涩地扬起唇角,淡然地说:“晚安。”
印炽回到属于他的床铺和书桌前,整理着尚未分类的行李,而炽烫的眼眸仍不时地探向假寐的文沛儒。
而他懂吗?他愿意成为他炽热爱恋下的牺牲者吗?
印炽瞅着他,不知不觉中,已然走到文沛儒的床边,双腿悄无声息地跪在他的身旁,大手则在炽烫的思念催促下,微颤地抚上他的脸。
“沛儒?”他轻声地唤着,即使知道他是假寐,他也将错就错地不戳破他。
文沛儒紧闭着眼眸,双手更是使劲地抓住薄被,即使他已经闷出了一身汗,仍是不敢轻举妄动。
他以为他已经把他给埋入心底了,没想到当他再次见到他,他才发现他根本不曾忘记过他,即使是刻意地将他藏人心间,但是哀痛欲裂的灵魂却是记得他的,深切而隽永。
他以为自己可以洒脱地不再爱他,却在见着他之后,更加深刻地告诉自己,他没有办法不爱他,但是他却不想再莽撞行事,不想让任何人得知他的心事,他只等着自己够茁壮,茁壮得可以面对这个世界,面对他的父母,他便会展翅高飞,去寻觅他所想要的人生。
而这个人生,沛儒会愿意加入吗?
这是一个无解的答案,却是他很想得到解答的答案。
他明明是一个随性惯了的人,怎会甘心受困于道德的牢笼,怎能无奈忍受着世俗的目光,又怎会情愿受缚于亲情的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