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噢,别这么说吧!基督是不会说这种话的,要是他知道这些话会怎样地被人滥用。在整个《福音书》中,人们只记得这些话。但是我还没有说我所想的,而只是说我所感到的。我对于堕落的女子抱着一种厌恶感。你怕蜘蛛,而我怕这些害虫。你大概没有研究过蜘蛛,不知道它们的性情;而我也正是这样。”
“你这么说可真不错,活像狄更斯小说中那位把所有难题都用左手由右肩上抛过去的绅士。但是否认事实是不解决问题的。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你的妻子老了,而你却生命力非常旺盛。在你还来不及向周围观望以前,你就感觉到你不能用爱情去爱你的妻子,不论你如何尊敬她。于是突然发现了恋爱的对象,你就糟了,糟了!”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带着绝望的神情说。
列文微笑着。
“是的,你就糟了,”奥布隆斯基继续说。“但是怎么办呢?”
“不要偷面包卷。”
①”
斯捷潘·阿尔卡季奇一边这样说,一边微妙地微笑着。列文也不由得微笑了。
“是的,说正经的,”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继续说。“你要明白,那女子是一个可爱的、温柔的、多情的人儿,孤苦伶仃,把一切都牺牲了。现在既然木已成舟,你想,难道可以抛弃她吗?就假定为了不要扰乱自己的家庭生活而离开她,难道就不可以怜悯她,使她生安定,减轻她的痛苦吗?”
“哦,对不起。你知道在我看来女人可以分成两类……至少,不……更恰当地说:有一种女人,有一种……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良好的堕落女子’②,而且我永远不会看见,像坐在柜台旁边的那个满从鬈发的涂脂抹粉的法国女人那样的家伙,我觉得简直是害虫,而一切堕落的女人都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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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大笑起来。
“啊,道学先生!但是你要明自,这里有两个女人:一个只是坚持她的权利,而那些权利就是你的爱情,那是你不能够给予她的;而另一个为你牺牲一切,毫无所求。你怎么办呢?你怎么做才好呢?可怕的悲剧就在这里。”
“假使你愿意听我对于这件事情的意见,我就对你说,我不相信这里有什么悲剧。理由是这样的:照我想,恋爱……两种恋爱,你记得柏拉图在他的《酒宴》里所规定的作为人类的试金石之用的两种恋爱。①有些人只了解这一种,有些人只了解另一种。而那些只懂得非柏拉图式恋爱的人是不需要谈悲剧的。在那样的恋爱中不会有什么悲剧。‘我很感谢这种快乐,再见!’——这就是全部悲剧了。柏拉图式恋爱中也不会有什么悲剧,因为在那种恋爱中一切都是清白纯洁的,因为……”
①德语:“当我克制了尘世的情欲,固然是圣洁无比;但当我没有做到时,我也曾纵情欢乐!”奥布隆斯基引的这几行诗,出自奥地利音乐家施特劳斯的歌剧《蝙蝠》(一八七四年)。
②出自普希金的《在瘟疫盛行时的宴会》。
“但是玛达林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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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玛达林是耶稣所赦的归正的妓女,事见《圣经·新约·路加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