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奥布隆斯基总是姗姗来迟。”
“啊,他来啦!”
“你刚来吗?”奥布隆斯基说,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你好吗?喝过伏特加吗?好,来吧!”
列文立起身来,跟着他走到一张摆着伏特加和各式各样冷盘的大桌子跟前。也许有人认为由这二、三十种佳肴美馔里总挑得出一样合乎口味的,但是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却指名要了一份特别珍贵的,一个站在旁边的穿制服的侍者立即把点的东西端了出来。他们每人喝了一杯伏特加酒,就回到座位上。
他们还在喝汤的时候,哈金就叫了一瓶香槟酒,吩咐侍者斟满了四只玻璃杯。列文没有拒绝人家敬的酒,而且又叫了一瓶。他很饿,兴高采烈地又吃又喝,更加兴高采烈地参与了同伴们那种随便而又妙趣横生的谈话。哈金压低声音,讲了彼得堡的一件新的轶事,轶事本身虽然很不像话而且很无聊,但是那么可笑,引得列文纵声大笑,以致左近的人都回过头来看他。
“请把帽子交给我,老爷,”门房对列文说,他完全忘了俱乐部那套规矩,帽子要放在门厅里。“您好久没有来了。公爵昨天给您登了记。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公爵还没有来哩。”
这个门房不但认识列文,而且也熟悉他所有的亲友,立刻就提起了他的几个亲密的朋友。
穿过第一个隔着许多屏风的厅堂,又走过一间在右边隔开的地方坐着一个卖水果的商人的房间,列文赶过了一个慢条斯理地踱着方步的老头,就走进了一间人声喧哗的餐厅。
他走过一张张的差不多全有人占据了的桌子,观察着宾客们。到处他都遇见各种各样的熟人,老的少的,有的是泛泛之交,有的是他的知己。没有一个脸上带着气愤和烦恼的神色。好像全把愁思苦虑和帽子一起丢在门厅里了,准备逍遥自在地享受一下人生的物质快乐。斯维亚日斯基、谢尔巴茨基、涅韦多夫斯基、老公爵、弗龙斯基和谢尔盖·伊万内奇全在这里。
“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老公爵带着微笑说,把手由肩膀上伸给他。“基蒂怎么样?”他补充说,抚平了塞到背心钮扣里去的餐巾。
“这正和‘这我可真地忍受不了啦’那故事一模一样!你知道吗?”斯捷潘·阿尔卡季奇问。“啊唷,简直妙不可言!再来一瓶!……”他对侍者喊道,立刻就讲起那故事来。
“彼得·伊里奇·维诺夫斯基敬的酒,”一个老侍者打断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的话,用托盘端来两只盛着泡沫翻飞的香槟酒的精致玻璃杯,对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和列文说。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端了一杯,和坐在桌子那头的一个秃头红胡髭的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微笑着对他点点头。
“那是谁?”列文打听。
“没有什么,她很好;她们三个人一齐在家里用饭。”
“啊呀!又要‘东家长西家短’了!哦,我们桌上没有地方了。到那张桌上去吧,赶快占个座位,”老公爵说,转过身去小心翼翼地接过一盘鱼羹。
“列文,到这里来!”有个离得远一点的人用亲切的声音呼喊。这是图罗夫岑。他和一个年轻军官坐在一起,他们旁边有两把翻倒了的椅子。列文高兴地走到他们跟前。他一直很喜爱那个善良、挥金如土的图罗夫岑——一见他就联想到他向基蒂求婚的事——但是今天,经过了那些紧张的要动脑筋的谈话以后,图罗夫岑的和颜悦色的面孔特别使人喜爱。
“这是给你和奥布隆斯基留的。他马上就要来了。”
那位眼睛里永远含着愉快和笑意、腰板挺得笔直的军官是彼得堡来的哈金。图罗夫岑给他介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