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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往死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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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桃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一片茫然的寂寞与黑暗中,卢荟清晰的面孔随即模糊下去,被迅速置换成了另一个男人,那个她爱过至今仍然爱着也恨着的男人。此刻守在她床边的,为什么不是郑达磊,而是一个同她毫不相干的男人呢?陶桃也许曾经有太多的机会,选一个平凡而可靠的好男人作为丈夫;陶桃今后也许还会有机会,选一个像卢荟那样知冷知热、细心体贴的男人嫁了;但在她心的深处,像郑达磊那样具有魔性诱惑的男人却只有一个,并且会永久地占据她心的领地,与她同生共死。有人说好男人像白开水,坏男人像烈性酒,不好不坏的男人就是饮料了。饮料可有可无,白开水是生活必需品,而只有烈性酒,才会令人陶醉和疯狂。郑达磊这杯度数过高的烈性酒,把陶桃彻底醉倒了。但酒自己却不会醉,好酒越放越醇,开瓶的香味只会诱惑更多贪酒的人。那么女人呢,好女人也许是葡萄酒,葡萄酒自然醉不倒像郑达磊这样对酒精具有抗力的男人。疼痛与昏沉中的陶桃百思不得其解:像她这样虽然不太年轻但风韵尚存、充满女性魅力又风情万种,受过教育有文化而且经济独立的优秀女性,究竟为什么征服不了郑达磊?她总该算是一个上得厅堂进得厨房的女人了吧,而郑达磊依然把她一个人丢在了医院里。他到底要的是什么样的女人?他真的希望这种“走婚”的方式一直持续到他老得走不动路,才会把那个等了他一辈子的老太婆娶回家来在床边伺候他吗?恐怕到那时候,老太婆早已换成了另一个年轻的小妞儿?

陶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迅速衰老下去,松弛的皮肤上皱纹像一棵蔫黄的白菜。

陶桃惊恐地睁开了眼,床前的卢荟依然笑容可掬。

陶桃——一个温和的声音喊着她,一只手停留在她的额头。

是达磊吗?一定是达磊来了,他来看他的孩子,是他和她两个人的孩子。她是多么想要这个孩子呵,一个天使般可爱的小精灵,在安宁的日子里一天天长大成人,有着冰肌雪肤的容颜和玉树临风一般的身材,计算机般精确的头脑和纯真善良的心肠。无论是金童还是玉女,她(他)都会得到天下最仁慈的父爱和母爱,她(他)会在这座中国的首善之地,受到最好的教育和培养,等到高中一毕业,他们就会把她(他)送到英国?也许是美国?法国去留学。她(他)将成为一个出色的外交官?商界大亨?总统或是总理?她(他)将会一生无忧,幸福美满,而不会像她(他)的母亲,经受了那么多的屈辱和折磨。如果她(他)真的成为他们的母亲所期待所希望的人,那个母亲所承受的一切苦痛都是值得的。许多年前当她毅然踏上那条狭窄的跳板时,她所憧憬的便是这样一幅未来的图景。她也许就是为了她未来的孩子才离开那个遥远的边地?这些年中她所经历的每一个男人,都像嫩江上那宽宽的河滩上连接着夏季最后一艘轮船的跳板,将她一步步托往那个理想之境。他们也许怨恨她贬损她,那是因为他们鼠目寸光胸无大志。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真正理解过她。一个未来母亲那一点精明的算盘,若是同男人的野心相比,也能算得上是野心吗?一个女人若是为了她心目中未来的孩子如此地作践自己,应该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好女人了吧。许多年过去,当夏季的热风在这干燥之都登陆时,她离自己最后的目标仅仅只差一步之遥了……

然而,如今这个孩子已经没有了,变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人体组织、一摊碎裂成末儿无法捏合的冰碴。医生说由于先前的几次流产,子宫壁变薄造成习惯性流产;陶桃的母性史在这里出现了一个难以解释的怪圈:即她一次次杀死了那些尚未发育的胚胎,是为了在一个最佳时机得到一个最好的孩子,但与此同时,她恰恰亲手谋杀了那个也许是最好的孩子……

陶桃没有眼泪,她的痛不在伤口上,而是痛在骨头里。

那双手仍然轻轻地在她面颊上颈窝里移动,替她揩着汗水。是达磊吗?他怎么还不来?对了,是她没有告诉他,她不希望他看见自己这样狼狈不堪的模样。他说过女人也应当学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其实陶桃不需要他的教导,在她多年漂泊的岁月里,每一次遭遇“车祸”,结果都是陶桃自己一个人默默收拾残局。

在家。今天一早发现不对劲我就没敢上班……

郑达磊呢?

电话中的陶桃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我不会找他的。

卓尔嗯嗯地拿着电话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四周的昏暗中,唯有墙角的冰块闪烁着惨白色的冷光。靠近天花板的屋顶上,毛茸茸的白霜像一顶爱斯基摩人的皮帽子高悬着,皮帽是空的,没有脑袋,那些脑袋都跑到哪儿去了呢?

陶桃你听着,别慌啊千万别慌。我马上打电话让卢荟去你那儿,送你去医院。这事儿得有个男人陪着,你知道卢荟那个人,办这样的事儿他最拿手了。你放心好了,我会让他把你照顾好的。我再说一句,不管流血不流血,你都该做人工流产。你要那个孩子干吗,你要赌气要报复,也得先为自己想想啊……

陶桃……你醒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根,像一阵清凉的小风吹过。那个人的衣领上透着洗衣液的香味,这种干净的气息令她感到陌生,却十分的熨帖舒服。这个人不会是郑达磊,达磊的手没有这样绵软,声音也没有这样柔和,达磊的目光从来都是逼视的……呵,不似这细纱般柔雾,轻轻地覆盖了她全身……

陶桃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睛。她看见病房床头的那个男人,那双忧戚的眼睛如一片云长久地注视着她,他的一只手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杯子,袅袅的雾气散开去,他光洁的下巴和笔直的鼻梁渐渐地清晰起来。

是卢荟吗?她说,你在这儿呆了多久了?

哦,也没多大会儿,为了让你减轻些疼痛,医生手术时用了麻醉药,出来后你一直睡,大概有六七个小时吧。

卢荟把杯子端近下她的嘴边,告诉她那是牛奶也许可以喝上一口。又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一大堆食物,问她可想吃点儿水果什么的。

陶桃有一会儿没出声。卓尔又紧着叮嘱一句说你要是再不流产可就晚了没人能帮你。你把手机开着,我一下班就过去看你啊。

卓尔按下红键又按绿键,立即往卢荟的办公室打电话。谢天谢地,卢荟正好在。如此十万火急之下,她也顾不上卢荟情愿还是不情愿了。卓尔三言两语地把陶桃的事说了,让他赶紧打一辆车,把陶桃送到附近的医院去,还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有些令卓尔感到意外的是,卢荟看来很愿意帮这个忙,连一点为难的意思都没有,就一口应承下来。

放下电话,未等松下一口气,抬头见木板上的那些人,齐刷刷地翘首望着她。她心里一紧,赶紧往冰槽那儿跑。滑溜溜的地面上一块白一块黑,闭一闭眼,面前那块藕粉地儿的红翡寿桃雕,缓缓沉入水中,溅起一片殷红的血光。

陶桃看见自己站在嫩江的江岸上,江上冰封雪盖,如亘古荒原,望不见一个人影。她朝着江心走去,冰面在脚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突然,冰面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那道裂缝越来越宽,断裂的冰块互相推挤着,堆起了小山一般的冰峰。她想莫不是要开江了么,慌慌地择路而逃,却听见了轰隆的雷声从脚底下传来,那条坚硬的冰河就在她面前,像一块猛然断裂的钢板,被突然而至的江水从中间狠狠撕开。无穷无尽的江水迅速喷涌上来,裹挟着碎裂的冰块,一下子把她卷入了水中。江水彻骨的冰凉几乎令她窒息,她挣扎着,试图抱住身边的一块浮冰。那冰的棱角太锋利了,她的一只手指唰地被切割掉,红色的指甲盖儿像一片花瓣儿顺水漂去;她又试图抱住另一块浮冰,那块冰却是太圆滑了,像一只晃动的气球,怎么都无法抓住。她在冰河上精疲力竭地沉浮,却没有一块冰能救她。后来她终于看见了一块木板——是那种长长窄窄的跳板,它的一端架在冰河上,另一端连着河岸,她踏上了那块跳板摇摇晃晃地往岸上走,从岸边的雪地上伸出一只瘦骨伶仃的手,一点一点地把跳板往回拉,将她的脚底抽空。巨大的冰排从上游蜂拥而至,她绝望地喊叫,那个男人狰狞地笑着,他说你不是要走么,船已经来啦,再不走你就得嫁给我啦。冰排像一艘艘船向她靠近,跳板已经高高地悬空,她无路可走了,回过身像一个跳水运动员腾空飞转,往船上跌下去。但船队已经起航,摩托艇一般突突地飞速远去。她落在巨冰上继而又弹入水中,那样白茫茫黑沉沉的大水,没有来处也没有去路,一个浪头袭来,她迅速地沉下去,只一会儿就被江水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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