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是我的朋友,你起来烧点水。她崴脚了。”
“大姐,打扰了,请帮个忙。”金善卿插话。
房门吱呀一声,钱大姐儿手里擎着个油灯,披件补了双肘的水红袄,缠着小脚,一见宝义,吃了一惊,“浑小子,怎么弄个女客来?莫不是你们的……?”
“对,就是闹革命的同志。快扶屋里去。”三梆子到了家中,俨然是个当家人的样子。
“我屋里不洁净,小姐,还是这边来把。”钱大姐儿伸手搀住宝义,进了对面的房子。这里外间是个灶间,挑开个蓝布帘,里边盘成一张大炕。“这是我兄弟的屋,虽说是肮脏些,总比我那里强。”
“我去吧。”三梆子用他的脏手一拉金善卿闪缎的袖子。“你这身皮袍,从这片地界出去,不用巡警,任谁看见,都能知道你不是这块儿的人,不是革命党,便是高买,要么是飞贼。这里的人,身上没补丁,就算是财主。”
宝义倚靠在车座上,脚上一抽一抽地疼,额上也见了汗。
“还忍得住么?”金善卿是那种会花钱请最好的大夫的人,同时,他自己也肯动手照顾病人,尽管是少爷羔子出身,谁让家败了,什么都是本事。“要不,下来遛遛?”
宝义心中惦记着逃散了的众人,虽说各人贫富不同,脾气禀性各异,但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推翻满清,建立民国。听着远处零星响起的枪声,她伸手给金善卿,“握住我的手。”
三梆子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才回来,手里大大小小地提着一串纸包、蒲包,喘着气说:“西马路、南马路上全是巡警,过不去了。我一看,正好有家羊肉铺子没上门,就买了些个吃食,你们跟我回家吧。”
金善卿小心地脱下宝义的皮鞋,发现脚脖子肿得老粗。
“这是淤血了。”三梆子把大包小包放在炕上,满不在乎地说:“没么大不了的。等会儿吃饱了,三下两下,就给她消肿止痛。”
七转八拐的,金善卿早已迷失了方向,只发现越走,周围的房子渐渐高了些,有些个院子的模样了。终于在一家门首停了下来。三梆子说:“放心吧,巡警不会查到这儿来。”
说这是个院子,其实里边只有搁辆车的空地,外加能挤过一个小号胖子去。南北各盖着两间房子,墙上全是半头砖,顶子上也不像是瓦。
“姐,姐,挂帘子了么?”进得门来,三梆子直着脖子喊叫。左手屋里边有一个年轻女子好听的声音回答道:“今儿个没人。灶上给你留窝头了,吃了早睡。”
“姐,我带客人来了。”
“胡说八道,还没吃就撑着了。赶热被窝子也不在三更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