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因是临近开河的节气,冰面上一走咯咯直响,踩着没劲。在离金汤桥一箭地的地方,河中央开出了条航道,水面上停着艘没挂旗的小火轮。
一见革命党要上船逃跑,新军的枪弹又打了过来。
马有财和老吴用大枪掩护,金善卿推着众人上船。“慢着点,把船踩翻了谁赔?”船舱里钻出一个穿一身黑制服的缉私警,一脸的不高兴。当的一声,一颗子弹打在船帮上,那缉私警缩了回去,再没出来。
大部分人都上去了,马有财与老吴也退到船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走在最后,脚下一滑,跌到船下去了,金善卿伸手只抓住他的腰带,人也被带入水中。
幸好金善卿把皮袍丢在金钢桥下边,身子还算灵活,只是河水冰冷难耐,他伸手扒住船帮,对马有财高叫:“别逞能了,快上船。”
“没么大不了的,就是雨点儿太大。”他平生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声音中的豪迈。
老吴把枪里压满了子弹,最后两排子弹掖在腰里。“没么大不了的,我给您老打伞。”他一下子跳到短墙上边,把枪稳稳地抵住肩头,不慌不忙地一枪一枪打过河去,对岸的枪声停了下来。
金善卿清楚地看见老吴站在短墙上的身影,高高瘦瘦的样子,和枪中喷发出来的火光,他也一跃而起,推住绞盘拚命地跑,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再也推不动了为止,有人把他拉回到工事中。
“好样的,金掌柜。”老吴倚在他身边,咧嘴一笑,依旧是满脸摺子。“给根儿烟抽抽,我的烟袋掉河里了。”
马有财刚站起身来往二道门里冲时,被人从房上扔下来了七八根火把,掉在夹道中,照得通亮,两边房顶上的枪弹随之倾盆而下。原来府里百十名卫兵乘着主人正忙,大都跑到后院去吃酒,正赶上后面一路革命党炸墙,两度交火,对方攻不进来,他们这才回身与马有财撞了个正着。
船上的人先是丢给他一根绳子,他感觉那孩子可能是受伤了,身子只是抖,一点也不用力,便用绳子捆住了他的腰,手也僵硬得不打弯了。
老吴的枪法的确是好,一杆大枪,就把河岸上的新军压在二十丈开外不敢上前,只是趴在那里不住地放枪,可等他们回身上船,新军却冲了上来。
“走喽。”金善卿被人拉着刚爬到船帮上,早就升火待发的小火船猛地一跳,又向前一窜,跑了起来。后边的枪声停了下来,因为他们进了日租界的航道。人们拉动绳索救水里那个孩子。
马有财他们这十几个人,眼下被人居高临下地打,毫我还手之力,正在这个时候,前院的队员们赶过来支援,一阵弹雨,把房顶上的火力压了下去,马有财不撤也得撤了。所以,当他看见金钢桥被高高地升起来时,真有些喜出望外。
两军汇合,下一步是向哪边撤退,河北的路断了,再说也不能往枪口上撞,沿河向东也不可,那边是日租界,小日本坏着呢。看来只能向西,但西边是西车站,津浦线的始发站,也驻着新军,只能向西再向北,转走河北大街。
“听我的,跟我向东走,边打边撤。”在众人主意不定的时候,金善卿这才想起他早有安排。
“不行,过不去。”马有财无法相信那是条活路,这时总督府里的卫兵从后边赶了上来,枪声噼噼啪啪地响。
金善卿没再说话,劝也没有用,便拉住马有财径直向东下去了。跑出半里多地,回身打了两排枪,他便顺着河堤跑到了冰面上。后边的新军不再放枪了,怕子弹打到日租界里去惹麻烦,反正前边是死路,日本兵不会放他们进日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