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可我不能不信啊!老夫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不过,庄大师这个人脾气古怪,对表老爷的印像不佳,我去怕是要碰钉子。”
“不会,不会。你表舅说了,庄大师看出老夫是个千载难逢的有缘人,只不过是不对脾气罢了。发财要紧,又不是做亲,对不对脾气无关紧要。”
“好吧。”金善卿叹了口气。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我带你去见见庄大师。不过,话先说下,事情成与不成,可是没准。”
“一准能成。今个早上我顶门遇上一卦,说我鸿运当头,该当有一大笔横财进门。”
门上把贴子拿进来时,金善卿刚刚给南京写完一封信,解释自己的所为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吐吐苦水而已,于大局无补。
“是公服还是便装?”金善卿问。表老爷若要是公服来拜,那是自找没趣,因为,金善卿刚一出生,他爷爷就学着本地大盐商们的习气,给他捐了个四品候补道,公服早就预备下了,只是他不喜欢穿这玩意儿,只有遇上没办法的时候,才套上那玩意儿走一遭。体面归体面,毕竟不舒服。可表老爷要是穿着公服来显摆自己,他就正好也穿上四品的官服,羞臊他一番。虽说他没出去候补过一天,但朝廷名器不是假的,少不得表老爷得给他行个大礼。
“表老爷穿的是便服,倒是跟着衣包,这不……”门役必是得了表老爷的赏钱,很替他说话。
爷俩个在客厅里见了面,金善卿少不得要照着孙辈的规矩给表老爷磕头。
“贤契,快不要这样子。”表老爷亲自下座来扶。金善卿到底还是跪了一跪,表老爷侧过一边还了半礼,这才重新坐下。
金善卿背过身去,撇了撇嘴,不用问,这算卦的也必是庄大师放出来的“媒”人。
坐着洋车跑过法国桥时,金善卿想起了不久前洋车轮胎放炮的事,回过头来看见表老爷的轿子还跟在后边,心中苦笑。万事都有先兆,一点也不假。
不巧得很,庄大师不在家。素琴亲手给表老爷奉上茶盏,嘴上说着客气话,眼神跟身段都带着软软的歉意。
“姑娘是哪的人呀?多大啦?”表老爷好内宠的毛病要犯,拉住素琴的手,东问西问地不松手。
“隐侯,多年不见,听说你大出息了,可喜可贺,我那侄女婿泉下有知,也当叩谢祖上有德。”隐侯是金善卿的号,表老爷这两句奉承话,在眼高于顶的他来讲,也算是难得了。侄女婿指的是金善卿的父亲。“听那不成器的畜生说,你跟那位庄大师有些交情,种金的事,还望贤契成全。”不成器的畜生自然是指表舅了。
金善卿没言语。他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大清官场上的虚话、套话、客气话,嘻嘻哈哈半日,也还没说到正经事。不过表老爷今天倒是单刀直入,想必是想发财想苦了。他对这件事早有分寸,不能主动地把表老爷献上去,既然不能打散这件事,他也就只能替庄大师做“生媒”,若要是由他出面把表老爷举荐过去,他就变成“梗媒”了,行骗后他不方便出来打点后事。
“贤契,”表老爷手中多出一张银票。“帮帮忙吧。表老爷这两年走背字儿,家业损失了大半。老天有眼,给了这机会,放过不得。”银票推了过来。
金善卿没去看银票上的字样,多少银子都无关紧要,反正他阻止不了这场骗局,而表老爷的银子他一钱一分都不想要,免得看出是张小票子,倒惹一肚子闲气。
“表老爷言重了。”金善卿脸上淡淡的,语调也平和得很。“种金的事,实在是说不好。世上哪会有这等好事?我就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