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最初,他将竹君误以为是那种极端自以为是,极端大胆的现代女子,试想,一个女孩子不但选择性学作为自己的事业,而且居然成了著名的性学专家,这门专业所显露的那种近乎放纵的暗示,确实让他在未见面之前便种下了错误的成见。也许这正是他为什么会在与竹君见面之初表现得那样轻浮的原因,但是,当此后不久他们单独见面时,他在最初那一刻仍然没有改变轻浮的外表,这就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大约这就是所谓人生的错误与错觉,是机缘的规定,而非他行为不端。
竹君第一次来他家坐客,是他与美美上山寻找“爱的发端”之后,时间临近春节的那段日子。
没有人关注竹君半裸的身体,也没有人留意她的离去,甚至当她匆匆走过院长那个长舌妇秘书的办公桌时,她连眼皮也没抬。
但她觉得,这件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不成功的丑事,毁坏了她多年在自己身上营造的那一套坚固的“盔甲”,它在平日里足以抵御任何一个因她的专业特长而以为可以轻易引诱她的男人。如今不成了,这件事很快便将传遍学院和整个学术界,那时,即使她身穿裘皮,也会有着赤身露体的感觉。
为什么会做出这等蠢事?这与国家科研项目有关吗?不,她不会用自己的身体交换任何东西,她坚信这一点。
或者说,她是当真被院长那功于内媚之术的名声和高雅的外表魅惑了,潜意识中早便存有与院长同欢的性幻想?
不,绝不是。她对这种想法嗤之以鼻,因为,她坚信自己关心的绝非是肉体的乐趣,而是性本身所蕴含的巨大潜能,是代表着神的智慧与超自然力的“白莲花”。
她猛地站起身来,膝盖摆脱开院长的裤线,两眼盯视着对方,用近距离的,挑衅的目光。方才那种被动的,被人挑逗的感觉让她愤怒,让她有一种生命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恐惧。
她道:“如果您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言相告。”她的确欠着院长的情分,从院长破格将她调入本院,直至论文的发表,以及种种让她能够争取到学术地位的活动,院长对她的支持不遗余力,而且也没有索取过任何回报。
院长退后一步,道:“你比别人聪明,知道我想要什么,也知道我想要的是怎样的一种结构和方式。”
即使顺从了他的引诱,也并不代表他当真占有了她,就像她与香川的关系,时至今日,她也没有把握宣称她真的完全占有了香川的身体,更不要说他的灵魂。
“就在这里?”她问。
如果这些可能的原因都被否定了,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她原以为早已经痊愈的癔症再次发作,她又要疯了。
第三章意义在于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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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机缘和半真半假的宿命论,香川还有另一种近乎玄妙的观点——生命进步的缘由在于不断地犯错误。
他认为自然运行的基本规律在于因果律的微妙失衡,对细微错误的不断修正便是生活得以前行的动力,这就如同蛇需要扭屈身体方能爬行一般,如果没有了错误和错觉,生命中所有正确的东西也便失去了比较之中才会产生的意义。从他个人来讲,与竹君的相识、相知,便是生活的一种必然的倒错,这就如同他的一番错误言语,居然令美美激愤到撇下已有成就的事业,奔上危险的淘金之旅一样。
“就现在。”院长答。
竹君将双臂一挥,白亚麻布的裙子飞落在沙发上,露出内里朴素的亵衣。“今天过后,不许你再挑逗我。”她到底还是流下了眼泪。
院长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内中的惊愕,让竹君无从判断,不知他是惊愕于她的身体,还是惊愕于她的行为。
院长道:“我想你一定相信了那些传言,以至于误会了我的真实用意。”说罢他转过身去,摆手让她穿上衣服。
办公室的大门猛地被撞开,那群博士后高材生蜂拥而至,群情激愤,手中挥舞着他们的论文,将院长包围在他的书桌边上,高声抗议他给他们的成绩不公平,不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