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离开后再次见到那小男孩,是在他额娘的葬礼上,后来,她不再有机会见到那个小男孩,直到这个千里镜出现,她才又轻易将他圈入了镜里。
她日日看着他,看他读书习字、骑马射箭、舞刀弄墨,看着他从一个小男孩长成了高硕挺拔的男人。
她知道他是谁,但他却永远不会记得她。
就这样,她偷窥了他整整十二年,无法自拔地上了瘾。
弗灵武不会知道,当他覆额发愁时,有个人也在一里外的大树上跟着他发愁;看他动怒了,她便皱眉头;看他为了什么事笑得开怀,她也跟着开心地笑了。他的喜怒哀乐她都知道,她觉得没有人比自己更懂得他,更与他亲近了。
夏日微热的午后,一株枝叶浓密的大树上,垂着一双纤巧可爱的小脚,素白缎面的绣鞋在树叶间摇荡着,像执意不肯化去的冰雪。
素白纤足的主人未梳髻,披着流云似的黑发,身着轻软透凉的雪色纱衣,手中擎着一支约两尺长的千里镜,半个身子趴在粗枝上,看向两条街外一座宅第中的某个院落。
距离虽远,镜中男子俊魅的笑容却看得分明。
那男子不是谁,正是武肃亲王府的四贝勒弗灵武。
“观娣,石大叔已经将你爹的骨灰和遗物带回来了,里头有支千里镜,我想这千里镜应是你爹买来给你玩儿的东西,你拿去好好收着吧……”
弗灵武不知道有人日日偷窥着他,当然更不会知道,在他娶妻那一夜,她整个人从心口痛到了四肢百骸,木然地瞪着床顶板流泪。那晚过得特别慢、特别煎熬,泪都快流干了,天还总是不亮。
自那日以后,她无可挽救地陷溺在痛苦的忧伤里,彻底明白他只是千里镜中的一抹幻影,她与他永不会有相恋的可能。
她依然擎着千里镜看山、看水、看花鸟,但不再那么爱看着他了。
在她十五岁那年,她的母亲泪流满面地将父亲的遗物交给了她。
自此以后,她日日把玩着这新奇的小玩意儿。用它看东西,可以看得很远很远,几里外的房舍行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更喜欢爬到后院大树粗枝上,用千里镜朝远处观望,不用出门,她也可以轻易看见街上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
自从她受了伤,被同龄的孩子取笑她丑得像鬼之后,她便抵死也不出门。后来有了千里镜,沉闷无聊的生活终于有了乐趣,拿着千里镜遥望屋墙外的世界,成了她生活中最有趣的消遣。
平时除了看山、看水、看花鸟,她其实最爱看的还是隔着两条街的那座巍峨府第。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她曾经和娘进去过那里面,那里面好大、好华丽,她亲眼看见一个小男孩出生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