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_第二部
“我想,战役已经结束了。这里一些头脑简单的大人物都有这种想法,但是他们不敢说出来。我在战役开始时说过的话就要兑现了,对战事起决定作用的不是你们的杜伦斯坦交火,而且根本不是火药能解决问题的,而是那些妄图发动战争的人,”比利宾说道,把他爱用的词语重说一遍,又一面舒展额角上皱起的皮肤,停顿一会儿,“问题只在于,亚历山大皇帝和普鲁士国王在柏林会谈的内容如何。如果普鲁士加入联盟,那就会对奥国采取强制手段,战争就会爆发起来。如果不是这样,那问题就在于,双方约定在何地拟订新的坎波福尔米奥和约的初步条款。
“多么非凡的天才啊!”安德烈公爵忽然喊道,握紧他那细小的拳头,捶打着桌子,“这个人多么幸运啊!”
“你是说波拿巴吗?”比利宾带着疑问的语调说道,他皱起眉头,想要人家意识到,俏皮话就要出现了,“是波拿巴吗?”他说道,特别强调“波”的发音,“不过我以为,正当他在申布伦宫制定奥国法典时,就应当使他避免发出“波”这个音了。我要坚决地规定一项新办法,索兴称他鲍拿巴。”
“不,不要开玩笑了,”安德烈公爵说道,“您难道以为战役已经结束了吗?”
他直视了一下安德烈公爵,忽然舒展开前额上绷紧的皮肤。
“我亲爱的,现在轮到我来问问您‘为什么’?”博尔孔斯基说道,“我向您承认,我也许并不明白,这里头会有什么超出我这贫乏智慧的外交上的微妙之处,但是我也弄不明白,马克丧失了全军人马,费迪南大公和卡尔大公奄奄待毙,毫无生气,而且接二连三地做出错事,只有库图佐夫终于赢得了真正的胜利,粉碎了法国军队不可战胜的神话,而军政大臣甚至没有兴趣了解一下详细的战况!”
“我亲爱的,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您看见吗,乌拉!为了沙皇,为了俄国,为了信仰!这一切好极了,但是,我说你们的胜利对我们、对奥国朝廷有什么关系?你们替我们带来卡尔大公或者费迪南大公赢得胜利的好消息吧。正像您所知道的,这个大公顶得上那个大公。哪怕打垮波拿巴的一个消防队也好,不过那是另一码事,而我们到那时一定要鸣炮示意。其实这只像是故意招惹我们似的。卡尔大公毫无作为,费迪南大公蒙受耻辱。你们在放弃*,不再去保卫它了,你们好像对我们说过,上帝保佑我们,上帝也保佑你们和你们的首都。一位我们人人热爱的施米持将军:你们竟让他死在枪弹之下,现在反而要庆贺我们的胜利啦!……您赞同我们的看法吧,再也想像不出比您带来的消息更令人气愤的事了。这好像是故意的,好像是故意的。此外,即使你们赢得辉煌的胜利,甚至卡尔大公也赢得胜利,这就能改变整个军事行动的进程吗?*已被法国军队占领,现在为时太晚了。”
“怎么被占领了?*被占领了?”
“不仅被占领,而且波拿巴正待在申布伦宫。伯爵,我们亲爱的伯爵弗尔布纳已动身前往波拿巴处乞求指示了。”
“他们像对待跑进九柱戏场的狗那样接待我这个报送消息的人。”他说了一句收尾的话。
比利宾苦笑一阵,舒展开脸皮上的皱褶。
“但是,我亲爱的,”他说道,一面远远地察看自己的指甲,一面皱起左眼以上的皮肤,“虽然我十分尊敬‘东正教的俄国战士们’,但是我认为,你们的胜利不是最辉煌的。”他用法国话继续说下去,他想轻蔑地加以强调的那些词才用俄国话说出来。
“可不是?你们仗着全军人马猛烈地攻打只有一个师的很不幸的莫蒂埃,这个莫蒂埃竟从你们手中逃跑了?那能算什么胜利呢?”
“但是,严格地说,”安德烈公爵答道,“我们还可以不吹牛地说,这总比乌尔姆战役略胜一筹……”
博尔孔斯基在旅途劳累之后,印象犹新,在领受接待之后,尤其是在午宴之后他觉得,他弄不明白他所听到的这番话的全部意义。
“今天早上利希滕费尔斯伯爵来过这里,”比利宾继续说下去,“他把一封信拿给我看,信中详尽地描述了法国人在*举行阅兵式的实况。缪拉亲王及其他情况……您知道,你们的胜利不是令人很高兴的事,您也不会像救世主那样受到厚待……”
“说实在的,我无所谓,完全无所谓!”安德烈公爵说道。他开始明白,他所获悉的克雷姆斯城郊一战的消息与奥地利首都已被占领这样重大的事件相比就没有什么重要意义了。“*怎么被占领了?那座大桥、那座举世闻名的堡垒,还有奥尔斯珀格公爵怎么样了?我们这里谣传,奥尔斯珀格公爵正在捍卫*。”他说道。
“奥尔斯珀格公爵驻守在我军占领的大河这边,正在保卫我们。我认为他保卫得十分差劲,但毕竟是在保卫。*在大河对岸。有一座桥还未被占领。我希望桥梁不被占领,因为桥上布满了地雷,并且下达了炸桥的命令。否则,我们老早就到波希米亚山区去了,您和你们的军队将会在两面火力的夹攻下度过可怕的十五分钟。”
“但是,这还不意味,战役已经宣告结束。”安德烈公爵说道。
“你们为什么不为我们俘获一个元帅呢?哪怕一个也行。”
“因为不是一切事情都能按计划办成,也不能像检阅那样定期举行。正像我对您说的,我以为早上七点以前能迂回走到敌人后方,可是在下午五点以前还没有走到。”
“你们为什么不在早上七点钟以前走到呢?你们应当在早上七点钟以前到,”比利宾面带微笑地说道,“应当在早上七点钟走到。”
“你们为什么不用外交手腕开导波拿巴,要他最好放弃热那亚呢?”安德烈公爵用同样的腔调说道。
“我知道,”比利宾打断他的话,“您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心中在想,抓住元帅是很容易的事。这没有错,可是你们究竟为什么没有把他捉住呢?您不要诧异,不仅军政大臣,而且至圣的皇帝弗朗茨陛下对你们的胜利都不会感到非常高兴,就连我这个不幸的俄国使馆的秘书也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