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群又散开来,是真的散了,一下子没了踪影。此时,街上出现一大群民警,赤手空拳,但他们都穿着蓝色的警服。
蓝色的人群也围成了一个圆圈,散开来时,老黄像死狗样的,被民警拉住脚脖子,拖走了,只剩下老舅一个人,倒在街心,兀自在那里流血。
没有人敢近前,民警严厉的目光,止住了所有想上前的人,而民警的大手,打落了我手中的菜刀,把我的双臂反剪在背后,押往派出所。
我不能让老舅这么流血而死,我撕,我咬,我踢,我打……。
我最后一眼向老舅望去时,远远地望见一个女人,不是我娘,是个非常年轻的女人,是杨二姑,她冲破民警的拦阻,扑向我老舅……。
冬天的太阳很低,中午依然很低,把人影拉得长长的。老舅迎着阳光,只有一个人,对面是一大群人,领头的“东霸天”是个矮子,粗壮得很。
我要冲上去,却被一个多管闲事的邻居硬生生拉住了,因为,我手上正拿着家里的切菜刀——老舅的那把刀上次让我把刃给磨平了。
远远的,我望见老舅把刀亮了出来,斜斜地放在身侧,阳光在上边照出一块耀眼的白斑。对面想必是一批老派的流氓,手臂一举,便是一片斧子把的森林。
我挣脱不开那人的手,急火上升,便像是聋了,听不到喊杀声,又像是瞎了,看不到色彩,眼前的一切都成了会活动的黑白照片。
“东霸天”倒下了,又爬起来,老舅也倒下了,也爬起来。我在学校中见过二百人的团体操,那是多大的阵仗心中清楚,何况他们每一个人手中都紧握着“凶器”|Qī-shu-ωang|。人群交错的一瞬,我还能看到老舅,他手中的菜刀舞得赛过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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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看守所里去看望老黄,他没死,只是右臂吊在了胸前,头上的绷带又黑又脏,像个国民党的败兵。我说要再演《南征北战》,准定有你个角儿,不过你比我老舅还是强点,他让斧子把敲得满脑袋都是包,佛爷赛的,供起来就能烧香。
老黄说你老舅那个浑蛋疯了,一准是想自杀,把我也拖累进去,险险没了命,哪有这么傻的?
我说我老舅想自杀也是你逼的,你要是痛痛快快跟他绝了交,他早娶上杨二姑,过小日子去了,还会有这事?
挤在胡同口观战的男人们,一个个铁青着脸,但那个多事的邻居依然紧紧抓住我的手臂不放,我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杀呀!”
突然一阵暴喊声振屋瓦,让我终于能够听到声音。只见老黄冲了出来。他左手是削皮的弯刀,右手是钉鞋的铁拐,一下子把“东霸天”的包围打开一个口子。我又一次望见了老舅,他一条腿跪在地上,菜刀仍在手中,只是胡乱地挥着,没有目标,鲜血遮住了他的面目,染红了半截衣裳。
一个小子轮起斧子把,狠狠地打在老舅的背上,他终于扑倒在地。这时,老黄的铁拐也到了,只一下子便把那人打翻……。
人群又合成一个圆圈,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冲上去,真的冲了上去,手中是我家的切菜刀,但它能不能砍人我不知道,因为,我们家很少有肉给它积累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