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幽灵之怒行动期间,我们每次进入“拉拉费卢杰”(以洛拉帕卢萨音乐节命名)会连待数天,抽空在屋顶上睡觉,按罗盘在四角布置岗哨,以免头巾佬摸上其他建筑物的屋顶,偷偷搞破坏或伤人。这像是一场漫长的凌迟。我们收缴了数以百计的火箭弹和其他各种军火,但叛乱分子的武器似乎永远也用不完。
“对。还有假肚子。”
那年夏天,我们的巡逻就像朝九晚五的工作。白天进城去赢取民心和民意,太阳升起时出发,天黑前返回基地。即便战争处于平静期,你也不会想在天黑后待在拉拉费卢杰的。
“假发和胡子是你的伪装?”
我说疼得要命。
她把那口鸡蛋放回了盘子里。
“唔,好兄弟,我能解决,”他说,“我包里有个响尾蛇的尾巴。eBay上买的。你拿去塞在面颊和牙龈之间,稍微等一会儿,牙痛就会平息下来。”
“不是只有血。你去清理的时候会看见的。他们至少有一个人没用保护措施,也可能都没用。”
我说还是算了吧,他说那也好,因为蛇尾压在包的最底下了,他必须把所有东西倒出来才能拿到。当然了,前提是真的存在那玩意儿。多年以来,我一直在琢磨它到底会不会管用。最后我拔掉了那颗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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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衣服晾在卫生间里。等我走了,你可以穿上衣服走人。我拦不住你。但是,艾丽斯,你听我说。”
克莱·布里格斯,外号“江湖大夫”,一等医务兵。他救治所有需要救治的人,但从头到脚都完全属于热火九人组。他矮小精瘦,头发稀疏,鹰钩鼻,永远在擦他那副无框小眼镜。他的头盔前面有个和平标志,但只戴了一周左右就被指挥官勒令摘掉,头盔后面是一张贴纸,上面印着“我不需要牛奶,有女人吗?”。
“我可以给你钱。我有钱。”这话很可笑,她似乎自己也知道,因为她转过头去,涨红了脸。
随着幽灵之怒行动的继续(再继续,再再继续),惊恐发作变得越来越常见。人们都以为海军陆战队对这种事情是免疫的,但实际上当然不是这样。士兵会突然呼哧呼哧喘气,弯下腰,有时甚至倒在地上。他们大多数是优秀的锅盖头,不肯承认是自己害怕了,于是说都怪黑烟和尘土,因为空气中永远弥漫着这些东西。江湖大夫一边附和(“对,就是尘土,对,就是黑烟”),一边打湿毛巾盖在他们脸上。“隔着毛巾呼吸,”他说,“能把垃圾清除出来,然后你的呼吸就正常了。”
“看了。”她声音微弱,“在我起来看这是哪里之前就看过了。有血,而且很疼。我知道是你……或者其他人……”
江湖大夫最神奇的治疗(就我目睹过的而言)发生在2004年8月。那是4月的警示行动和11月疯狂的幽灵之怒行动之间,算是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那几个月里,美国政客忙着应对他们自己的惊恐发作。他们没有命令我们全力进攻,而是决定再给伊拉克警察和军队一个机会,让他们自己去清除叛乱分子和重建秩序。伊拉克政客领袖说没问题,但他们都在巴格达。然而,在费卢杰,警察和军队的很多人本身就是叛乱分子。
“你看了你的——”他指了指她的大腿。
这段时间里,我们几乎从不进城。6月和7月有6周时间我们甚至不在费卢杰,而是去了相对平静的拉马迪。就算进入费卢杰,我们的任务也是赢得“民心和民意”。也就是说,我方翻译——我们的助手——会代表我们与穆拉和社群领袖友好交流,而不是在我们飞车驶过街道时举着大喇叭大喊“滚出来,操猪的小人”,时刻等待着挨冷枪或被火箭弹炸上天。我们向孩童发放糖果、玩具和超人漫画书,让他们把传单带回家,传单上列举着政府能而叛军不能提供的种种服务。孩子们吃掉糖果,交换漫画书,扔掉传单。
她张开嘴,但又合上了。她似乎没有问题可问了,但也没有开始呼哧呼哧喘气,比利认为情况朝正确的方向又走了一步。然后他心想,你这是骗谁呢?根本不存在什么正确的方向。
“有些药店也卖女式内衣。要是这家有,我就给你买。”
他对其他毛病也有治疗方法。有些是乱来,有些不是,但至少有些时候能奏效:用书脊砸粉瘤和脓肿能让它们消失(他说这叫《圣经》疗法),捏住鼻子喊“啊”能止住打嗝和咳喘,吸入维克斯达姆膏蒸汽能止住鼻血,用银圆刮眼皮能治疗角膜炎。
“我的天,没有。”她声音依然微弱,又哭了起来,“要是我怀孕了……”她说不下去了,只能摇摇头。
“大部分招数都是我奶奶教我的山区民间医术,”他曾经告诉我,“管用的办法我当然会用,但大多数时候之所以管用,是因为我对病人说会管用。”然后他问我的牙齿怎么样,因为我最里面有颗牙齿出了问题。
“我出去一趟。从这里朝城区方向走0.5英里,有一家24小时药店。我只能步行,因为我没车。这个州可以在柜台买事后避孕药,我用手机查过。除非你出于宗教或道德的理由不愿吃药,你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