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贾米森剩下的那只眼睛转向江湖大夫,但我觉得它什么都没有看见。“布里格斯?是你吗?”
比利炒了两个鸡蛋,加上两片吐司,摆在她的面前。趁她吃饭的时候,他走进卧室,关上门。她想逃跑就跑吧。幽灵之怒行动期间,他在城市里清剿叛乱分子,一条街道又一条街道,一个街区又一个街区,当时体会到的宿命感此刻再次抓住了他。每次冲进一座屋子,他都要先摸一摸系在裤带环上的婴儿鞋。每一个他没有受伤或战死的日子都增加了第二天受伤或战死的概率。你只能掷出一定数量的七点,或者总共只能掷出一定的点数,然后就必然会掷出垃圾点出局。这种宿命感变成了某种朋友。随便吧,宿命感对他说,别管那么多,我们上。此刻他也是一样的:随便吧。
“对,布里格斯医务兵。你必须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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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啊!”他喊道。颐指气使(但有时候也很风趣)的中校已经荡然无存。剧痛吞噬了他的那一面。“疼死了!真他妈的疼啊!”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知道的?”她用微弱的声音问。
“直升机在路上了,”一名医务兵说,“别紧张。把药吃了,你会感觉好——”
她没有捅他,而是替他拉紧了系带。要是让他自己动手,就算他把假孕肚转到后腰,方便他看见塑料拉扣,也不可能系得这么紧。
贾米森抬起一条血淋淋的胳膊,拍飞了药片。约翰尼·卡普斯跑过去捡起来。
一天回基地的路上,我们看见那辆三菱旅行车翻倒在路边,车还在冒烟,前头被炸烂了,司机座的车门开着,风挡玻璃的残骸上有血。
“对。”
“我的上帝啊,那是中校的车。”大克莱说。
“这是你的……藏身处?”
基地搭了个野战医院的帐篷。它侧面没有帆布,其实就是个凉棚,两头各有两个大电扇。那天足有100华氏度。换句话说,和平时一样。我们听见贾米森在惨叫。
他等待她的反应,许多事情都将取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也许会拒绝,她甚至有可能会抓起他给她的黄油刀捅他。那东西算不上什么致命武器,要是她决定在他睡觉时用水果刀捅他,肯定会造成更大的伤害;但另一方面,假如她使出整条胳膊的力气,而且瞄准要害下手,即便是一把黄油刀,同样有可能伤害他。
“疼啊!疼!疼死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最后一口鸡蛋悬在盘子上空。比利把泡沫塑料道具压在腹部上,然后转过去:“能帮我系紧带子吗?我自己弄太麻烦了。”
江湖大夫跪在小床边:“听我说,长官。我有个办法能止疼,比吗啡管用。”
他戴上金色假发、小胡子和眼镜。他坐在床上,在手机上查了几样东西。查到他想要的信息后,他走进卫生间,往腹部涂了一把爽身粉,他发现爽身粉能有效缓解摩擦,然后他拎着假孕肚走进厨房。
“对。”
江湖大夫跑了过去,边跑边卸下背包。我们其他人跟过去。帐篷里另外还有两名伤员,显然伤得不轻,但和贾米森比起来,他们的伤势都是小巫见大巫,因为他们还能站着。一个伤员的一条胳膊打着吊腕带,另一个的头部包着纱布。
“就是你杀了——”
贾米森躺在折叠床上,胳膊上挂着点滴(好像叫乳酸林格氏液)。他的左脚不见了,那地方现在扎着弹性绷带,但鲜血已经浸透了绷带。他的左脸被撕开了,左眼在流血,歪在眼眶的一侧。两个大兵按着他,一名军医想喂他吃吗啡药片,但中校不肯吃。他左右转动头部,没受伤的那只眼睛鼓了出来,眼神惊恐。视线落在江湖大夫身上。
“你向我讲你的故事的时候。你看着我的脸,我眼看着你突然恍然大悟,然后你就惊恐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