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水声山色
余乐道:“是芙蓉楼名妓杨柳青听说乌忘我死了,主动派人告知了王大将军。”
王昌懿道:“好,我记下了。”
郭震虽然早知此事,却仍好奇对方消息来源,忙问道:“余县尉从何而知?”
郭震道:“这件案子已然了结,余县尉为何还要一力追查到底?”
景倩道:“张知府说笑了,郭震只是我师兄,有什么还不还的。”一拧腰肢,转身跟随侍从出去。
余乐自言自语一番,又道:“哦,实在抱歉,我实不能认同张知府称乌忘我畏罪自杀的说法,但有些疑点实在难以想明白。郭公子,你智谋过人,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王昌懿道:“张知府,我也先请告辞。孙辟等人还在东奔西走,排查寺观,如今既知白头翁巢穴就在万佛寺附近,我也该及时知会他们才好。”
乌忘我离开芙蓉楼后,最大的可能是要回去附近的军营。在余乐看来,如果是王昌懿手下要杀乌忘我,他一定会在芙蓉楼附近动手,而且不会笨得将尸体移去十字街枯井,除了距离甚远外,王昌懿本人也正住在东城十字街附近。
郭震心道:“我无权评判余县尉的动机。就乌忘我一案而言,我本来也答应了芳华要找出真正的杀人凶手,不如跟余县尉结盟,行事到底也方便些。”便点头应允道:“只要余县尉不嫌我才疏识浅,我十分乐意帮忙。”
郭震道:“是,郭震死不足惜,师妹却是尊师唯一爱女,又是……总之,多谢张公派心腹爱将一直暗中照顾郭某,救命大恩,没齿难忘。”
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自古声名传于后世便是文人的终极追求。余乐是士人出身,也难以摆脱这种习气,不过总比那些只知一味奉迎上司的庸官要好。他倒也是个诚实君子,直接承认是图个名声。若是他坚称是要还死者一个公道,不论死者是坏蛋,还是善人,便是另外一层境界了。
张咏正色道:“我提这些,不是要求郭老弟能感恩戴德,而是想要提醒你,人生苦短,又总是充满意外,若是今日邹容没有出现,景小娘子想必已经香消玉殒。她死也未能得知当年真相,心中遗憾可想而知。而你郭老弟至死也未能得到她的谅解,有苦难言,想必心中愈加痛苦。”
余乐道:“不瞒郭公子,这桩案子涉及复杂背景及多方势力,死者乌忘我是刚刚受过朝廷表彰的平叛功臣,张知府明明知道他的死是他杀,却坚持以畏罪自杀定案。王大将军明明怀疑手下爱将死因,却不得不屈从张知府的意志。我如果能查明真相,公之于众,一定能以不畏强权、一意求真而名垂青史。不论之后我个人仕途前程如何,有这一点光辉,人生就足够了。”
张咏道:“也好。王公子,你虽是商道中人,却肯为朋友、为百姓涉嫌犯难,实在难得。这一笔人情,我记下了,算是我欠你的。”
余乐续道:“当晚乌忘我来到芙蓉楼,指名要见杨柳青,但最终没有见到人,他便就此离开,那时差不多已是后半夜。我适才去军营找军士确认过,乌忘我手下是在芙蓉楼附近跟他分手。当晚凶手一定早跟在了乌忘我后面,本来其人扈从军士甚多,凶手并无机会。不想乌忘我主动打发走了部属,一个人来到芙蓉楼。他既落了单,凶手一定会在芙蓉楼外等他,要动手也是在那附近,可为什么会弃尸在东城十字街枯井?”
王昌懿似笑非笑地道:“张知府心中还有本账簿吗?”
郭震听了不免大惑不解,心道:“杨柳青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在间接地暴露她自己吗?”
张咏笑道:“当然,王公子他日有事,可以来讨还。还有,王公子若能带头让成都商贸重新繁华起来,也算我欠你的。”
郭震陡然怔住,竟无言以对,也不敢转头去看师妹。
郭震道:“那么余县尉是为了什么?”
景倩倒是睁大一双妙目,颇为古怪地看了旧情郎一眼,这才垂下头去。脸上一点绯红渐渐晕开,片刻便成了两大朵艳红桃花。
余乐道:“我若说想还死者一个公道,郭公子一定不相信。对乌忘我那样的人,也无须给予什么公道。”
张咏却蓦地话锋一转,道:“三位,你们也是帮忙调查白头翁一案,才会身陷险境,我事先未能做足防备,实在抱歉。景小娘子,你身子弱,想必也累了,我先派人送你回去歇息,口供改日再录不迟。郭震我先留下了,等办完正事,我再将他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