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死朝暮
任介尚且莫名其妙，问道：“你做什么？”
郭震道：“不认识，我只是知道这件案子。邢氏灭门血案当年轰动西川，几乎街谈巷议，我当时年纪虽小，可没少听大人们提起。”
郭震道：“你昨日都做了些什么？”
张咏哈哈笑道：“我当是谁这么胆大，敢擅闯府署，原来是主帅王大将军到了！”
由于邢家宅田家产不少，便涉及遗产处理问题。根据律法规定，户绝家产除营葬费用外，三分之一给出嫁女，其余充公入官。当时的成都知府遂按照户绝法的规定，将邢家财产的三分之一断给了已是出嫁女儿身份的邢曼。
郭震离开华阳县署，径直往南，欲径直回去孙辟家。走不多远，便见到一人浑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他一时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呆了一呆，追上去道：“兄台请留步……呀，真的是你。任介，你……你没事吧？”
血案发生时，正值秋收季节，按照惯例，邢家下人全各自回家中帮手。勾平持械闯入邢家抢劫时，家中只有邢老夫妇及邢童三人。邢老夫妇当场遇害，邢童则重伤未死，然次日也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邢家再无男子，由此户绝。
任介喜道：“郭震，你真的回来了！好几年不见，你过得可还好？柳青跟我说你到芙蓉楼找过我，我还不信。刚去了你家里，正好遇到你堂兄，说是就算你回来成都，也不会再进郭家门的。我猜你可能是去了孙辟那里。嗯，虽然我跟他吵了架，不过为了你，也只好登门了。这下可好，半路遇到你，不用再去孙家了。走，我们去那边酒肆喝上几杯。”
余乐奇道：“张知府如何能一下子猜到我的想法？算了，当下官没问过。下官的确是这么认为，不然如何解释以郭震之性格，竟能全身而退？而且他自己半句不提这番经历，连同窗好友也好瞒过，愈发可见他心中惭愧，实不愿意旁人知晓了。”
余乐道：“听说夫妇二人不久即双双得病而死，只留下一女，年纪尚小，无以谋生，又无亲人可以投奔，辗转飘零，后来竟不知去处。”
张咏捋捋胡须，道：“倒也有几分道理。嗯，既是涉及儿女私情，外人干涉反倒不妙。余县尉，你不必去跟踪郭震了，我自己会找机会亲自登门拜访。”
张咏听了曲折经过，颇为感慨，问道：“那杨在、邢曼夫妇后来如何了？”
余乐道：“是。不过据郭震所言，他暂时栖身在孙辟家中，并没有回去郭家。”
邢家是当地富户，主人膝下一女一子，长女邢曼招赘了夫君杨在，次子邢童尚未成家。郭载任西川兵马捕盗使后，上书论及西川贫富不均的根源，称是因为当地富人多招赘之俗。太宗皇帝下诏加以禁止，杨在、邢曼不得以搬出了邢家，夫妇二人的户籍也就此迁出。而杨在家贫，邢曼又因只育有一女，不被亲生父母钟爱，失去了娘家接济后，生活大不如从前。
郭震正好想问清楚经过，也不欲孙辟等人在场，便随任介进来酒肆。一进堂坐下，他便迫不及待地撸起任介衣袖，细细查看，一圈手腕光洁白嫩，丝毫不见绳索捆绑过的痕迹。
余乐道：“下官也对邢氏血案略知一二。这起血案不止邢氏被灭门，后来还引发了一系列的事件。”
郭震心头大奇，暗道：“我昨日被神秘老者手下擒获，手腕上伤痕犹在。又亲眼见到任介手足被锁在床榻上，决计无虚。神秘老者以他性命要挟我就范，如何他眼下又好端端地坐在我面前，丝毫没有被绑架过的痕迹？”
张咏见一旁华阳县尉余乐欲言又止，便拍了一下惊堂木，道：“来人，将这假和尚转押司理院<a id="ch4-back" href="#ch4"><sup>[4]</sup></a>，好好拷问，说不定还能审出别的陈年旧案。”命人将勾平押下，这才问道：“余县尉，你可是有话要说？”
但也有人说，事情皆有两面性，若是杨在依旧入赘邢家，杨氏夫妇生活自然无忧无虑。然盗贼入室抢劫杀人时，夫妻二人极可能也一并遇害。正是郭载的奇特建议，才令杨氏夫妇捡回了性命。
张咏道：“那不是更好了！久闻蜀中孙氏藏书天下第一，我一定要去看一看。”
刑部判决后，成都官府遂将已判给邢曼的三分之一邢家财产重新没收入官。人们为此而议论说，邢曼可谓是因郭载而败。若不是郭载上书建议朝廷禁止招赘，她夫君杨在有邢氏儿子身份，有资格继承邢家全部财产。
话音刚落，便听到前庭有大声呵斥的吵闹声，随即有一名紫袍官员率领军士闯了进来。那官员六十有余，一头银发，面黑无须，模样忠厚，脸上却是寒霜笼罩，杀气腾腾。
但事情并未就此了解，此案报到刑部后，竟被驳回，理由是邢家父母被盗贼杀死时，儿子邢童虽受重伤，人却还活着，根据律法，邢家财产全归邢童所有，邢童成为邢氏的新户主。而次日邢童因伤重身亡，他尚未娶亲，没有子女，财产理该全部充公。邢曼此时只是邢童的出嫁姊姊身份，而不是出嫁女儿，因而无权分得弟弟的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