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死朝暮

郭震虽早已从客栈店家描述的情形猜到此节，但听好友亲口说了出来，仍然愣了一愣，问道：“小倩说了些什么？”孙辟道：“什么都没说。”

郭震道：“正是。”拱了拱手，自行转身去了。

孙辟道：“你是回自己家去了吗？我还在想，也许你今夜不会来了。”又告道：“我从景倩那里拿到人参了，李畋正亲自在厨下熬汤。”

重重叹了口气，又道：“对了，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李畋走了一趟城南卓家，基本能确认你带回来的小娘子就是卓梦娘，也就是传说中第一个被白头翁吃掉的女子。”

张咏倒也不意外，又问道：“那么你可愿意留在我身边，充作幕僚谋士？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总比那些伴食官员好相处得多。”

孙辟摇头道：“我也想不到会是这样。我以为景倩虽然不肯见你，心中一定还是挂念你，事实却是……唉！她如果还记恨你，应该不会拿出人参，毕竟那不是普通物事。可如果她还记挂你，不会一句话都不问及你。我一向认为自己很了解师妹，现下也闹不明白了。当真女人心，海底针。”

郭震道：“张知府美意，我本不该拒绝，只是我闲散惯了，实难以胜任。”仰头望着天上朵朵白云，随口吟诵道：“聚散虚空去复还，野人闲处倚筇看。不知身是无根物，蔽月遮星作万端。”

郭震大为意外，道：“竟然是这样！”

郭震已当着神秘老者立下重誓，不便明言，正好见到李畋进来，忙问道：“梦娘病情如何了？”

宋太宗为赵昌言之慷慨激昂所打动，遂派其引军西征。偏偏皇帝宠幸的峨眉山僧茂贞密报赵昌言鼻折山根，生有反相，不宜委以蜀事，而凑巧赵氏没有子嗣，无后顾之忧，一旦握兵入蜀，恐后难制。宋太宗闻言，急派亲信侍卫持亲笔手书追赶，终将人已到陕西的赵昌言召回，还美其名曰：“蜀贼小丑，赵昌言为朕心腹大臣，不可轻动。”称杀鸡焉用牛刀。

孙辟见好友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还有，没见今日下雨，你头发、衣领怎么湿了？”

峨眉山僧茂贞为大宦官王继恩引荐入朝，又再三推荐王继恩为宋军主帅。宋太宗欣然从命，遂令王继恩典兵入蜀。朝中大臣对此心知肚明：皇帝表面是听从了峨眉山僧茂贞的意见，其实不过是茂员逢迎上意而已，宋太宗选中王继恩的理由跟唐代以宦官统兵并无区别：宦官既无生育能力，又是皇帝家奴，完全依附于皇权，决计不会反叛。

郭震之前已被神秘老者捉住，重病少女果真是卓梦娘的话，神秘老者为何不杀她灭口？即便他手中握有任介，可也只能用来要挟阻止郭震。一旦卓梦娘为官府所获，对绑匪将是致命威胁。那老者言谈举止不俗，能在短短时间内弄清楚郭震身份来历，当是个深谋远虑的人，为何放过卓梦娘这条重要线索？难道他跟绑匪并无干系，并不是白头翁一党，但为何又找上了刚刚回到成都的郭震呢？

张咏道：“郭公子是有见识、有大志之人，就算是为了蜀地民众，郭公子也不肯入仕吗？”

孙辟道：“我见到景倩后，直接告诉她，郭震有朋友病危，需要人参救命。她什么都没说，直接取了人参出来。”

郭震不答，只道：“张知府一入成都，便直奔大圣慈寺书市，足见是爱书之人。不过张知府是藏书大家，就算蜀刻刻印精湛，然毕竟是大众书市，内容普通，怕入张知府法眼的也不多。成都万里桥附近有一家杜李书肆，主人名叫杨烈，书肆中有不少珍品。张知府有空时，不妨去那里看看。”

郭震不大相信，追问道：“什么都没说？”

张咏登时双眼放光，问道：“杜李书肆？这‘杜’是杜甫，‘李’是李白吗？”

郭震自几年前离开成都后，一直隐居于荆楚大地，不问世事，这次因挂念几经战乱后的亲朋好友，这才回来成都。料不到平蜀一事居然如此多内幕，一时沉吟不语。

孙辟奇道：“怎么不会是卓梦娘，不然你以为她是谁？”

张咏又道：“今上厌恶蜀人，有他的理由，且由来已久，非一朝一夕能改变。但若是无人肯去努力改变，便只会一直这样下去。郭公子，皇帝一直很想见你。你可愿意为大宋效力？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即派人送你入京。”

郭震一呆，道：“怎么会是卓梦娘？”

郭震摇头道：“郭某山野之人，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