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这时外面的消息也传了进来,有亲随进来对姚浠恭谨道,“爷,魏幽山庄的徐元皓徐教习已经到了。”
“传。”姚浠挥了挥手,他来回踱步,对那白发老者淡然道,“你现在这里等上片刻,魏幽山庄的徐教习,想来你也听过他的名字。”卧房中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那是侍女在慌乱中打碎了瓷碗的声音,姚浠大怒,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去,他皱眉低声对穆西从京都带来的侍女良绣吼道,“不知道你家小姐还病……”然而话未说完,他也说不出半句话来,穆西并没有醒,可泪水却不住的从她那紧闭的眼中淌了出来,姚浠心中一慌,马上走上去握住她冰凉的手,“穆西……”昏迷中的人并没有任何反应,然而她却在流泪。
良绣此时也像慌了神,这么多年,有谁曾见过这位小姐哭泣,姚浠从袖中掏出一方绣着白玉兰的手绢,他轻轻为她擦干面颊上的泪水,他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你过得不开心吗,为什么要哭呢?”
恍惚中,穆西似乎听到有人问她,你开心么?
“穆西……”
“行,我想起来了,不好意思,最近脑袋不大好用。”穆西只觉得头晕目眩全身都不舒服,想着速战速决就干脆把话挑开了讲,“你还记得从前我每次在朝哪边看不?”
姚浠只觉得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有些事情不用明说他也知道,这时只觉得心中抑郁,心口被生生地扒拉开来,不想穆西又慢慢悠悠的在上面洒了层粗盐,“若非山庄回迁,我断然不会踏入都城半步。”
本来穆西就是为了对付庄月罗而存在的,上面就怕庄若云通过外戚这层关系对国政进行干涉,在穆西看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比如说狗把你咬了口你不用再咬狗一口不是,庄月罗从小到大大抵也是被当成皇后培养来着,那这样的话手段不是很多?比如把那丫头给毁容了弄残了灌哑了毒聋了,或者随便指婚个不可能登上皇位的宗室,各种方法毒辣的简单的稳定系数高的随君挑选……这心思是阴毒了些,不过有用啊,你争权夺势的还想人家跟你说这世界啊真美好真和谐真有爱,然后不论支什么招儿都先过来大声招呼,做你的青天白日大美梦去吧。以上,便是穆西说不会踏入都城半步的原因,完全没必要呗。
侍女将暖炉呈了上来,穆西抱着顿时觉得舒服许多,她见姚浠一副被雷打了得样子,笑了两下,“殿下明白就好。”说着准备站起来送姚浠离开,不想头重脚轻,一下子就倒了下去,暖炉撞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不过那玩意儿质量过硬,愣是没有散开的趋势。穆西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下次一定要摔在地毯上,姚浠见状总算从呆滞状态恢复过来,他一把抱起穆西对闻声而来的侍女吼道,“都愣着干什么,快叫医官。”
母女
这是她到大宣之后第一次梦见从前的事情,穆西似乎又看到了那场让她丧命的大火,浓黑呛人的烟无处不在,即便已经关上了门窗,那种金属与木头被灼烧之后的怪异味道还是通过换气孔进入房间然后源源不断地钻入胸腔,报警器发出尖利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内刺激着耳膜,已经尝试多次,那扇雕刻着香根鸢尾的门却怎么也打不开,金属扶手变得愈发灼热,纤长的手指也被烫出了血泡,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似乎也感觉到主人的痛苦,细微精美的花纹上似乎有光芒流动,然而不一会儿,那宝石就失去了原来的光泽,她不住的咳嗽,遮住半张脸的湿毛巾也滑落了半边,眼泪不住地朝下掉,眼前一片朦胧,看什么都是虚幻的,从未有过的绝望几乎让她崩溃。良久,这个穿着珠灰长裙的年轻女子才挣扎着半坐起来,以血为墨写下了再也来不及说出的那些话。
穆西刚想凑近,眼前的场景却又马上发生了变化,这次出现的是那房间外的景象,或许火势刚起,那并不是一场普通的火,蓝色的火苗在一个个房间中欢快的跳跃,它们在这古老的建筑中寻找着一切生命的气息,当那些诡异的小火苗终于找到目标时,它们更加雀跃,灭火设施还未启动便遭到破坏,人们纷纷逃命,自顾不暇,当众人在草地上汇集时才发现这里的小主人不知所踪。救火车从各处赶来,然而因焚烧而激起的烟雾让人根本无从靠近,黑色尘粉悬浮在空气之中刺激着工作人员的呼吸道,一切专用防护设备在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功效,这是一场不知从何而起的灾难,所谓的救援工作在开始的三个小时根本无法展开……
“大家都请回去吧。”遇难者的母亲缓缓将一块绣有金色族徽的白布盖在自己女儿的身体上,异常平静地语气对人们说,“庄园的修缮也会尽快进行。”这件事情终于在一个雨夜落下帷幕,然后,被烧毁半边的普拉科斯纳庄园恢复原貌。眼见着面前的景象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不见,穆西的再次走入一片黑暗之中。
青纱帐象牙床,侍女将一块素白的帕子放在穆西的腕上,年迈的医官捋了捋胡子,在诊脉之后他慢慢吞吞的走到宽大的书桌边,“姑娘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风寒。”说完便下笔写起了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