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有一次,系里的那个马泰对天佑说:“你发表在校刊上的反腐败文章对上次学生游行起到了鼓动作用,这次关于社会主义的文章,又对党、对社会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你想干什么?”
天佑冷冷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说吧,准备怎么处理我?”
老太太立刻叫起来:“你不要不识好歹,我们这是在挽救你,不让你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
天佑笑了:“就你们这种鸡蛋里面挑骨头,大搞文字狱的做法,还美其名曰对人进行挽救?我看这叫迫害还差不多,你们也不要费心来挽救我了,准备怎么处理,我等着。”
对于1986年这段历史,现在没法评价,因为没有人愿意掀开那段历史的伤疤。可是对于当时的天佑们来说,这段历史却无法回避,因为他毕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对于天佑来说,即使当时他不被张岚的妈妈拉到广州去,他也不会参加那些活动,因为他一直认为,光靠一些书生声嘶力竭地喊几声打倒官倒,打倒腐败,是解决不了根本性问题的。
天佑说:“有种从鬼门关上走过一遭的感觉。”
两个人再也不说话,紧紧地抱着,耳边只有山风的呼啸。张岚的香味紧紧环绕着天佑,这时,他多么希望他们永远这样抱着,再也不分开。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有人在叫。张岚说:“可能是他们等我们等急了,我们走吧。”穿过一片密密的树林,小路又分成两条岔路。张岚看着天佑,天佑停下脚步,辨别了一下声音,向上走去。走了不远,看到同学们在一个缓坡处在等。
见到天佑和张岚从另一个方向过来,战玉书长吁一口气,埋怨道:“你们怎么脱离大部队了?”
张岚解释说:“走错了路!”
政治环境无疑会对一个人的命运带来的改变,但很多时候,只是因为个别人的敏感或者失控,他们在没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就去斗争,结果带来的后果就是对他人的伤害,这种伤害有时候就会毁掉一个人。真的觉得可愤可悲,为什么会有这多人这么不负责任,这么习惯挑起事端,而且居然有那么多人愚昧无知,冲动行事。但值得庆幸的是,中国在发展,人们也在逐渐意识到什么是发展,什么是先进,什么又是民主。天佑只希望悲剧不会再重演。
马泰在系里展开对天佑的批判,好在学生们已经对这种文革式的斗争已经厌倦,除了少数一些不明真相的“进步青年”跟着闹了几天,其余的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行动。在天佑的年级,同学们都很佩服他,并且很同情他的遭遇,一些参加了游行的同学,自己都说不清楚,自然不会对天佑落井下石。
在鼓动了几天,没有搞出什么风浪以后,马泰又在党的民主生活会上对天佑发难,首先是她发言:“自由化的实质是反对和否定四项基本原则,主张全盘西化,走资本主义道路。因此,自由化本身就是资产阶级的,不可能有什么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的自由化。wrshǚ.сōm自由化是在政治上要求绝对自由。事实上绝对自由是没有的,任何自由都是有条件的,受约束的……”
没有人说话,马泰首先环顾四周,最后把眼睛放在任品身上,任品脸一下子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那,那,那我说几句。从目前的情况看,资产阶级自由化又有所抬头,一些人通过写文章,公开歪曲党的历史,攻击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理论,煽动对社会的不满情绪,如夸大我国制度存在的问题和矛盾,有时甚至直接运用宣传机器造谣惑众,散布资产阶级自由化分子的政治主张……”
任品刚说到这里,战玉书“啪”的一拍桌子,厉声问道:“任品,你这是帮助天佑吗?
大家也没问,就继续往下走。杨成辉故意和天佑走到最后面,问天佑:“你们俩干什么了?”
天佑说:“没做什么。”
杨成辉笑道,掏出一个手绢,对天佑说:“你还是擦擦耳朵吧,上面全是张岚的口红。”
《地上地下》第一部分《地上地下》第14节
欢乐毕竟是短暂的,折磨却是无穷无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