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舷窗上,一只异形生物,脑袋朝下,屁股朝上,它稳稳当当吸附在玻璃外面。这东西团圆的白肚皮,随着呼吸的节奏,一起一伏。它那张凶残狡猾的嘴脸,活脱就是异兽大天使的翻版复制品。
“小天使?”吉祥惊恐地睁大眼睛,禁不住小声呼喊。他看见,另一面舷窗的外面,一条光洁无毛的紫红色的细长尾巴,无聊地来回拍打玻璃。一声声“啪嗒啪嗒”的敲击声,刻板而且单调,不经意间形成某种节奏,好似打击音乐。这些拍打声,错落有致,此起彼伏,他忽然想起那天黄昏时候,表弟家的庭院晚餐。
月光照耀下,舷窗的外面,相继出现恐怖的娇小身形。爪子的吸盘,牢牢粘住玻璃,勉强支撑它们的体重。这些异兽小天使,活像是从玻璃里自然生长出来的。天棚上的情形,越来越不妙,越来越多的小天使,一只紧接着一只爬上玻璃的顶棚。有些顽皮的小异兽,相互嬉戏啃咬,争先恐后爬上同伴的脊背,它们亲热地彼此重叠,很快垒积成为黑压压的“吃人谜团”,触目惊心。顶棚上,不断加码的异兽的体重,压得玻璃板“吱嘎嘎”响。
若是这样,可是不太美妙呀?从古到今,乱局滋生意外事。乘此机会,早早“开溜”方才是上策,留得青山在嘛。于是,尊贵的“福教皇”埋头苦干,手脚并用,他蹑手蹑脚从桌子下面爬出来,偷偷摸摸向门口爬行。黑洞洞的门前,他晃荡“黑袍子”轻盈闪身,成功和黑暗融为一体,他消失不见了。
光标仰面躺在地上,一大块鲜艳的血迹,在白色衬衣上蔓延。他睁大眼睛,努力深呼吸,他紧紧握住吉祥的手,并且越来越用力。
教授面无人色,豆大的汗珠子“噼噼啪啪”滚落。他拼命回忆,苦苦琢磨刚才发生的事情,得出的准确结论是这样的:当时,他并没有打算开枪,只是下意识的应急反映。枪响以后,他也一度茫茫然。杀人?!绝不会。这种事情,他从不亲自动手。怪只怪那个华人青年太过灵牙利齿,他差一点就被他当众揭露得“人格破产”。可怕啊,敢于说实话的人活像一头野兽,张嘴啃咬“人之精英”,他活该挨枪子儿。
心中的惊叹,一声紧接着一声,前思后想,惊魂未定,他感觉快要生心脏病啦。万幸,他倒是很快找出一堆理由,自然而然原谅了他自己的“过失”。人不知,鬼不觉,教授先生赶紧拾起心爱的小手枪,他把它藏宝一样重新装进裤子口袋里。
他重新挺起胸膛做人。环顾四周,他结结巴巴地发言,他试图向大家解释一番,他尽可能温和地说道:“先生们,遗憾哪。发生了这种事情,可不能怨我,你们大家伙儿逼迫我,这个孩子如此咄咄逼人。天哪,我从没杀过人,绝对没有!我是受人尊敬的学者,教授,实业家和精英人士,不是杀人犯。我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正当大教授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动情的时候,光标的眼睛,突然死死地盯住天棚。他那对眼珠子,又黑,又亮,一动也不动,瞪得都快要突出来啦,他的样子真是吓人。
光标这样子,还好吗?大事不好啦。吉祥在心里大呼小叫,他宁肯这一枪打在他自己的肚子上,他望着他禁不住泪如泉涌。他是心疼,害怕,悔恨,无助,他徒劳地紧紧抱住受伤挣扎的好同学。
吉祥仿佛乞丐,低声哀求他,又仿佛是自言自语的哀鸣。“挺住,挺住,挺住啊,光标!你会领我离开‘海市蜃楼’的,对吧?你是我‘老大’!从上海,到三亚,我一直都是跟着你走的,对吧?我们一起平平安安回家,光标?你说话呀,求您啦?”
听着“小傻瓜”的唠叨,光标眨巴眼睛,缓缓地抬起手,指着餐厅的天棚,他惊恐地小声问:“吉祥啊,那是什么呀?”吉祥乖乖地抬头看。人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纷纷抬头观望。
他们看见,半透明的玻璃天棚外面,几具狰狞恐怖的身影,在白蒙蒙的月色之中暴露无遗。黑糊糊的影子,体态圆滚滚、胖乎乎的,它们拥有与躯干极不相称的细长四肢,爪子之间的蹼依稀可见,它们活像异形的癞蛤蟆,只是多了一条又细又长的尾巴。它们的个头儿,足有哈巴狗那么大。无数细长的尾巴不时甩动,重重抽打它们身下的玻璃板,那些“啪嗒啪嗒”的敲击声起伏连绵,令人心悸。静默之中,海盗们先后端起枪械,随时准备向那些怪物扫射。
有人惊呼:“快看那舷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