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金琳放开聂无忧的手走出屋外,由丫鬟扶着来到花园里,远处的凉亭中,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一个年轻人站在他的身后。那老者应该便是画师了,那年轻人却是金琳认得的,可不就是在碧水茶苑调戏她的那个登徒子宋玉坤吗?他怎么会跟画师一起来?金琳心里疑惑得很,愤恨得很,却要假装不认识,假装自己身体虚弱,然后慢步地走过去。
那老者见到金琳,眼前一亮,然后起身行礼道:“久仰无忧小姐芳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能为无忧小姐画像,老夫也算是不枉此生了。”他的说辞其实是句句肺腑,但是让人听来却觉得像是客套话。金琳上前假装虚弱地行了个礼,声音娇柔地说道:“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那老者深深一揖道:“老夫张瑞,见过无忧小姐。”
金琳由丫鬟扶着缓缓地走入凉亭,然后在铺了软垫子的石椅上坐下,看着宋玉坤,或者应该说是六王爷赵坤,软绵绵地问道:“张先生,这位又是谁呢?”张瑞答道:“回小姐,这位……这位是……”赵坤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在下宋玉坤,奉皇上之命,待小姐画像完成后为小姐把一把脉!”
金琳听他这样一说,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自己没病没痛的,要是真的让他给把脉那不就露馅了吗。万一他把出来问题,跟皇帝这么一汇报,然后皇帝又派人下来这么一查,那将军府岂不是要满门抄斩了?这个猜测让金琳紧张起来,心怦怦直跳,端坐在那里面带着微笑,手心里却满是汗水。
听了舒同的回答后,金琳沉默了,也许在她看来是牢笼的地方,对聂无忧来说却是天堂也说不定啊。
躺在床上的聂无忧看起来比金琳第一次见到她时精神了许多,只是依旧半躺着,手里握着一卷书,在仔细地阅读着,金琳进了房间后,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直到她屋里的丫鬟向着金琳见礼后,她才醒悟过来,欢喜地放下手里的书,坐直了身体,笑道:“快来让阿姐看看。”金琳乖乖的坐了过去。
脸上干净清爽的聂无忧看上去美极了,如墨如云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也没有擦任何的胭脂水粉,只是那样干干净净地,却能让人觉得看过她以后,心情无比的清爽,就好像闷热夏季里一道微凉的风吹过面庞一样。
聂无忧扒开金琳后脑的头发,看了看她的伤口,纱布前两天便已经拆掉了,伤口也已经结痂,现在看上去就是一块暗红色的疤。“会不会留下伤疤啊?”聂无忧担心地自语着,然后又失笑道:“留疤也不怕吧,是在后脑上呢,再说我们家无恨可是七尺男儿,还在乎这个不成。”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后,聂无忧便打发丫鬟出去了。丫鬟离开后,她笑着说:“真是为难无恨了,为着阿姐这不争气的身子,委屈你穿女装。”虽然语气里很是有些愧疚的意思,但是脸上却明明带着期盼的笑容。
张瑞也不多话,摆好工具摊开画纸就开始忙碌起来。
秋天的早晨凉风习习,园子里的桂花香气阵阵,夹杂着池塘里残败荷叶的腐朽清香,形成了一种带着点堕落与奢靡的香气,张瑞一言不发地画着画像,时不时地看金琳一眼,另一个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人,却一直地看着金琳,目光灼灼。
聂无忧的小心思,让金琳想起了小时候邻居家的两姐弟,当姐姐的老喜欢欺负弟弟,总爱拿母亲的化妆品给弟弟涂个满脸,母亲回来后哭笑不得地训斥弟弟。那时,她也是跟那位姐姐一起欺负弟弟的帮凶。那位姐姐,便是金琳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那位弟弟,后来成了金琳的男朋友……
想起这些,金琳觉得眼眶有些发烫起来,来到这里三天后,思念第一次如潮水般地冲向她的眼眶,并且隐约有决堤的趋势。金琳抬头望着纱帐顶上的流苏,飞快地眨了眨眼,幸好,这时聂无忧已经起身去拿衣裙与首饰了,并没有看见她泛红的眼眶。
聂无忧走到衣柜跟前时,身体歪了一下,然后连忙用手扶着衣柜的门,不停地喘气,金琳听到声音,赶紧跑过去扶住她,并问道:“阿姐,我来拿,你说哪件,我来拿。”聂无忧笑着指了指一件湖蓝色的长裙,挂在一起的有粉蓝色的里衣,还有粉蓝色的腰带。
金琳取了衣裙后,将聂无忧扶回床上去躺着,然后避开聂无忧的视线把这套蓝色的衣裙换上,又散开自己的发髻,坐到床榻上,让聂无忧替她梳头。聂无忧虽然体力不济,但是手却是十分巧的,中途歇息了一阵后,就为金琳梳好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复杂发式,还在发髻上点缀了一些小的装饰绢花,和小的玉扣,把金琳打扮得像从水里浮出来的仙子一般。
“无恨,为什么你不是女儿身呢,你若是女儿身,定能叫天下的美人都失色。”聂无忧带着一脸惊艳,拉着金琳的手赞叹道。说话间,舒同在外敲了敲屏风,回报说画师已经等在园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