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红泥小炉添芥姜
纷飞的大雪,落在面颊上也不融化,仿佛要把人冻成冰。裕王小心翼翼的护住了怀中的女子,便似要守护住一切。
那些笑容犹在眼前,不过几年时光,一切却是物是人非。
怀中的女子似在不安的挣扎。“别闹……”他在她耳边低低道,把臂箍了一箍,声音中有种不可抗拒的魔力,却环紧了她侧身背迎着风雪。那女子轻轻嘟囔一声,便在他怀里安静了下来,转眼便传来淡淡的呼吸声,他低头看只是好笑,那人星眸微合,已是沉沉睡去。他的头亦是剧烈的疼,想来是酒有些饮的多了。
天地霎时安静,雪地里安静的拥着,仿佛重复着多年前的幕幕幻象。
便当是个梦吧,这一刻,只愿长醉不复醒。
屋外,温度骤然寒冷了许多,迷茫天色中,只见一片晶莹碧茫之色。只见凤花独自躬身站在回廊下,伸出手去接着片片鹅毛般的雪片纷飞,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神情宛若孩子般澄澈。他不免被她的快乐感染,嘴角亦带上几分笑意,伸手便去拉她,却见她轻轻一挣,跌入雪地中。一身红裙刺目,在雪地中分外耀眼好看,偶尔翩跹的衣裙,掩不住她快乐的脚步,还有那快乐的笑声。
屋内,炭火高烧的融融暖意间,嫣儿朦胧有些醉意,给自己斟了杯酒,边饮边问道,“我姐姐,她可还好么?”
“王妃是聪明人,娘娘不用挂心。”那男子闷闷的一杯接一杯的饮着,声音却依旧低沉。
“先生……对不起,”女子的声音忽然带了些抽泣,似是想起了重阳那日的事,“嫣儿不是…不是为了自己去出风头,嫣儿是真心实意希望先生….能得到赏识重用。”
那斟酒之声只是一滞,少顷,却是淡然如故,“没事的,娘娘,是臣太固执,不愿做不想为之事……”
这般暗冷的天色里,连时间仿佛都要停止。
……
嫣儿扶着墙栏出来透口气,抬头便见雪地里两人的情景,惊得险些叫出声来,酒亦醒了大半。随着跟出来的张居正亦看到这一幕,只是冷冷的站在原地,眼中墨色却是更深了些。
朦胧的月色中,风雪不知何时能住。只有红烛渐渐烧到尽头,影影罩罩中灯芯忽地一爆,剔出几丝艳泽的火光,唬得人莫名心跳。
地上的雪越积越多,凤花足上未着鞋履,缎袜都被浸湿,裕王看着心中不忍,便跟去雪地中,只柔声哄着她拉她回去。凤花却一举酒壶,含糊道,“朱三……一起喝…喝一杯….”
裕王也不推辞,接过便饮下,却看凤花扶着自己,几乎站不稳,冗自皱着眉头说,“这样小壶怎么过瘾,要用这个才好。”她说着伸手便去腰间抖抖索索解开什么,却半天也没解开那绳结。他一眼瞅见,那绳结连着一个小小的牛皮酒囊,在衣裙中若隐若现。一时间,愤怒、失望、伤怀、嫉妒……众多往事在脑中交织,他的眼中墨云翻动,嘴唇亦轻轻抖动,一把扯她入怀,却是不容分说的定定抱住了她。
房内高燃的红烛下,酒醉的女子两靥红如火烧,却不知何时腮边挂了两行泪,伸出玉般皓腕抓紧了张居正的衣袖,多少日来心事千回百转,终于可以一诉衷肠。话到嘴边,只是低低的啜泣,“先生……我原是下定了心……进宫守护姐姐……守护家人….可原来,我还是忘不了,忘不了先生……”
桌边青衫人蓦的身子一僵,轻轻掰开她紧抓的手指,却见她眼泪纷纷而落,醉倒在桌上。
他苦笑着给自己斟了最后一杯酒:这一步,可真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