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人间无计是情伤
“方皇后是信佛的,从来不出面管宫闱中的事。我在她宫中苦苦求了很久,她却只是闭着眼,也不说话,仿佛入定了一样,只低声念着佛号去捻佛珠,就像全然没有听到一样。”
女子脸色虽然苍白,行动却依然利落,轻轻解开脚上裹得厚厚的布带,仔细看了眼伤口,虽然鲜红的伤口依然有些糁人,可血却止住了。她笑道,“还好还好,没有发炎。”
“发炎?”这次轮到张居正怔住了。
女子呆了一下,心中迅速想过解释的麻烦,便岔开话题,说道,“春兰在宫里应该没事了吧。”
“你都亲耳听到王妃的话了,还不能放心么。”
凤花点点头,适才都快跑到宫门了,到底磨着张居正送她回去,两人等在慈怡宫外许久,所幸天色已黑,她穿的又是王府侍女的衣服,混在人群里倒也不被发现。冻得人都快麻木了,不管张居正好说歹说,总之听到春兰真的无事了,才答应按原计划出宫来。
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然而他却放开了她的手腕,黑着脸只是默然。忽然他的眼光扫过檐下的雪地里深深浅浅的脚印时一滞,快步奔过去,捡起一物,抬目望着嫣儿,眼中全是震惊:“适才她来过这儿?”
嫣儿盯着他手中那块玉佩,看着很是熟悉,似乎是凤花带过之物。怎么会在这儿,她心中却是茫然,不免眺望着远处。
远处雪地里,依旧脚印错杂,然而黑漆漆的夜色中再也不见踪影,想来翁氏一行人早已去得远了,这会儿怕已出了宫门了。
裕王不可置信的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心中如万马奔腾,再难平静。
“三年前,你姐姐嫁入裕王府来,虽然正妃之名未定,但父皇命我在五凤楼朝仪迎亲,嫁娶半分不差皇妃之礼。那场婚事,当年很是风光……”半晌,他恢复了平静,声音中有一丝淡淡的倦意。嫣儿听他回忆往事,亦想起了三年前,那时的自己还未及笄,只记得站在门廊中牵着小妹,一起目送着大姐出嫁的情景,那时候大姐身着大红的凤陂霞冠,就算是蒙上盖头依旧光彩照人。
一出宫门,便有预先准备好的大车停在宫外,神不知鬼不觉的,载着二人远去。
裕王立在檐下,看着滴滴答答的水珠往雪地里钻,仿佛想起了许多经年的往事,“我六岁那年,母妃生了一场重病。那时候载圳刚刚出世,他的母亲卢娘娘很得父皇宠幸,于是宫里人人都去贺赏,我孤零零的在宫里守着母妃,等着父皇来看,可是父皇一次也没有来过,也没有太医来看母妃一眼。”
“夜里母妃发了高烧,连我也认不出来,抓着我的手迷迷糊糊的只叫父皇的名字,我听得又是害怕又是难过,就想帮母妃把父皇找来。我一个人跑到了永寿宫,大声叫着父皇,可是过了一会儿只有卢娘娘出来了,她很凶的对我说,父皇不想见我们母子,让我快些回去,还说我再不走,就是我母妃管教不严,要叫内侍去把我母妃抓起来。”
“这卢靖妃真是可恶。”嫣儿恨恨道,想起在宫中曾经见过这位景王的母亲,总是赔笑的跟在张淑妃身后,一头乌丝早已花白,当时只觉得是个不起眼衰老妇人,却不想当年曾经在后宫也是叱咤风云。
“她那时候得宠,又新添了个皇子,也怪不得她嚣张,”时隔多年,这些仇恨早已瞧得淡了,他续道,“母妃生了重病,怎能再被人抓走,我心里很难受,却不得不离开。后来我终于想出了个办法,只有方皇后能压过卢妃,便去坤宁宫求方皇后。”
“其实当年原本嫁来的,并不该是你的姐姐。而应该是当年的韶茗郡主……”
“韶茗郡主?”嫣儿模模糊糊记得,曾听谁提起过这个名字,却一时想不起来。
“三年前你还小,未必进过几次宫,不识得韶茗郡主也是常事。”他语音一转,唇边淡淡浮上一丝苦笑,“不过那时,你的姐姐,却是认识她的。”
车轮声滚滚,黑暗中一辆大车从宫门外启程,一刻也不停歇的向东奔去。
“脚上的伤好些了么?刚走了那么久的路,仔细伤口又要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