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自是霜娥偏爱冷
安媛上了牛车,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那秋家妇人一改在外面热情嘘寒问暖的神情,拉扯自己上车的手有些冰冷,似一个铁铐般紧紧锁住了手腕。安媛轻轻挣扎了一下,却挣脱不开那鹰爪一样的锋利,她心中有些慌神,脸上强自笑着,“秋嫂子别开玩笑了,这是在做什么。”
秋家妇人却并不理她,麻利的从身后木箱中取出麻绳,把安媛的双手双脚都绑紧,直到确定她无法动弹,这才松开了她。双目却紧紧盯住她,生怕她会跑掉一样。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安媛苦笑一声,眼前的人是敌非友,她脑中极速的转着,到底有谁会和自己过不去呢。她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你们认识春兰?”
那妇人冷冷瞥了她一眼,“安姑娘,你最好什么都别问,到了地方就会知道了。”
安媛心中赫然一惊,她知道自己姓安,那必然是知道自己底细的人了。小小的车厢内,两人心思各异。
“都已经说过了。”安媛含含糊糊的答道,附近邻居都只道她是李成梁的妹妹,因而平时对她也格外尊重。秋掌柜是个老实沉默的男人,见她们说妥当,便一言不发的去后院牵来了雇好的牛车,把货物木箱都搬上车中,自己坐到赶车的位置上。秋家妇人拉着安媛也上了牛车。
风雪中匆匆跑出一个小童,好像带着哭腔在喊着什么,风雪声实在太大,逆着风只能听到隐约传来“姑姑…”的唤声。
黑夜中,牛车辚辚向东而去。那小童狂奔到路口,也只看到在青石的雪地上留下两辙车轮痕迹。
一片雪飘在了他的手心,慢慢融化开来,变成了冰凉的水珠,刺痛了手心的肌肤。那雪中竟然有一种清香的味道,如同姑姑平日里的味道一样。
很快,大雪便会盖上这些痕迹,到了明日,这里又是一片崭新。
出乎意料的,面前的女孩没有哭闹,也没有叫喊,甚至有几分坦然的。既然天下之大无处可去,那便听从老天的安排吧。她于是安然的靠在车壁上,反而安下心来,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双眼合目休息。
反倒是那妇人有些吃惊的望着她。
细雪浸湿了纸糊的车窗外,雪片纷纷飞舞,风依旧呼啸。
张居正收到书信,快马加鞭的赶到嘉峪关时,已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这日正是除夕,他独自牵着马进了城关,只见这个不大的城池里,家家户户都挂起了鲜艳的桃符,市列珠玑,商铺兴旺,门市红火,大明富甲四海,就连这边陲小城也是一派繁华景象。他打听到副指挥使府就在街后的巷子口,心中颇是有些期待,时隔半年多,马上就能见到她了。本以为早已阴阳永隔,谁知道时隔半年多,竟得知她还在人世的消息,一收到书信他便放下手上所有的事,只奔这里而来。
袖中的牛皮小酒囊中还有小半壶酒,随着步伐隐约摇晃作响,他不自觉的抓紧在手中,全然未曾留意到,在走过的这条热闹的街巷上,还有间悄悄关了门的商铺有些不谐,而那门前斗大的一个“秋记”招牌,此时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歪歪斜斜的倒坠在门上,似在预示着什么。
远远的,一个小童带了顶皮帽奔了过来,不留神滑了一跤,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扶起。小童抬头看了看眼前青衫消瘦的清朗男子,忽然瘪了瘪嘴,开口唤道,“张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