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凶豹
他要杀了豹子!然后杀了李七生!
他的心被撕裂了,流淌着赤红的血,浸着那颗明晃晃挂在天空的日头,那温吞的冬日的日头。
凶豹在哪儿?
凶豹就在野猪坳的原始丛林里,细牯守了许久也没找到它的踪迹。
又一个寒夜过去了,又一个白天来临了。
森林中的各种鸟儿欢叫的时候也是他心中最绝望的时候。就在这个中午,他听到了一种来自远古洪荒的吼叫,是豹子!
他提起老铳,那杆被他擦得锃亮的老铳,循声而去。
在山林里横行一世的细牯爹萎缩了,钢牙咬得更紧了,似乎马上就要碎裂,一股血往颅顶上涌。
“去向李七生借,李七生在放账咧。”
庄家大声说。
细牯爹的眼睛一亮,脸涨得通红,像被谁泼了一盆猪血。他转身挤出人群出了那屋的门,朝李七生家奔去。
那个晚上,他把碧玉赔了进去。
他什么都不顾了,他走得那么匆忙。
他觉得内心鼓荡的那股火焰在熊熊燃烧,他觉得内心那股冲动像要决堤的河水冲撞出来。一种原始的力量在支撑着他饥寒交迫的身躯。他循声而去。
他心里那口恶气在鼓荡。
他想,发泄那口恶气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许久的等待是为了那个爽气的日子!
可无论怎样,他还是提了一只鸡回家。
当细牯看到爹醉酒般地提着那只肥硕的土鸡回到茅草屋时,他第一次觉得父亲站得那么稳实,如野猪坳的山峦,他不知道父亲的心在滴着血,在淌着泪,又苦又涩的血泪。
细牯爷爷当初看到那一盘白斩鸡后努力睁大眼睛口里吐出最后一口长气闭眼过世的样子,让细牯感到辛酸。细牯真切地看到爷爷的喉结最后滑动了一下,就离开了野猪坳山地的人间。
当时碧玉的哭声破屋而出,在山林里隐隐地飘荡。
细牯不知所措地站在爷爷的床前,看着那盘白斩鸡发呆,爷爷的死亡对他而言简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心灵打击。就这样,细牯的爷爷带着一丝满足一丝遗憾进入了冥冥的黄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