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癫子贵生
上面来的人看到那么多群众,也有点儿害怕,这是老区,老区的人民发起威来不让他们带走人,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当蓝细牯走进大队部时,有人喊了声:“不许带走蓝首长,他是我们野猪坳的人!”
这人带头一喊,所有的群众都喊了起来。
那喊声一浪比一浪高。
是呀,往哪里躲?
难道还要让蓝细牯重新去深山里钻林子过风餐露宿的生活?这是不可能的。他已经年过半百了,他能受得了么?
这时,蓝细牯的目光从墓碑上收了回来,他的目光显得沉稳而且坚毅,不像前几天刚来时那样满目悲凉了。他缓缓地说:“朗朗乾坤,我无私无畏,干吗要躲藏?”
民兵连长李火木焦急道:“首长,你不知道哇,汀州城里都死人了,县委的一个书记在批斗时,被打死了。你不能跟他们回去,我们不放心。”
李大脚也说:“舅,你还是不回去为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该怎么办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话虽这样说,但李大脚的心还是有些隐隐作痛。她想她短命的母亲那凄惨的笑容早已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蓝细牯就无话了。
他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表达对苦命妹子的感情,他只是无奈地对着冬日湛蓝的天宇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离开坟地——碧玉的坟地。
远远地一个人飞奔而来。
那人跑得飞快,很焦急的样子。
蓝细牯:“不,我还是和他们走吧,不然会连累你们的,那样不好。你们为我尽了心,我心里十分清楚,但我不能让你们为了我受罪,哪儿怕是一丁点儿委屈我也于心不忍哪儿!”
说完,蓝细牯就大步走下了山。
李火木和李大脚跟在他身后,心里不安极了。
果然,地区来的人已在大队部里等着了。同样的,大队部门口的乡场上围满了群众,他们显得很焦虑。的确,他们不愿意让蓝细牯走,蓝细牯是他们心目中的骄傲,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多少朝多少代了,野猪坳乡村里没有出过像蓝细牯这样的大官。有老人说,蓝细牯的官等于从前的知府大人哪,那是八抬大轿抬着走的大官哪。淳朴的野猪坳人都有淳朴的心愿。
当蓝细牯穿过人群时,他的鼻子酸酸的,他看着那一双双静穆的充满深情的眼睛,他心里疼痛极了,他没有为故乡的父老乡亲们做什么,他没有让故乡的父老乡亲们脱离贫困,他有愧于父老乡亲哪。在他当官的那些日子里,父老乡亲们没找过他,就在最困难的时光里都没来问他要过一粒米一分钱,只是默默地承受着饥饿,而现在,他落难了,乡亲们给他的是温暖,是爱护。他在这几天里,享受到了野猪坳乡村里最高的礼遇。人们不管他是不是右派,是不是下台干部,都要争着把他叫到家里,杀上一只鸡,温上一壶糯米酒款待他。他心里能好受么?
那是野猪坳乡村的民兵连长李火木。
李火木跑到他们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首长,不好了,上头来人了,要抓你回地区去!”
大脚吃惊了:“来的是什么人?”
李火木气喘吁吁地说:“不知道,开了一辆吉普车来,好几个人,说要抓蓝首长回去。支书让我赶过来,最好让首长躲一躲。”
大脚急道:“这可怎么办,往哪里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