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盼情郎佳人占鬼卦 烧夫灵和尚听淫声
钱婆在旁插口道:“大娘子休怪大官人,他离城四十里见蜜蜂儿拉屎,出门交獭象绊了一交,原来觑远不觑近。”
贾璎道:“紧自他麻犯人,你又自作耍。”妇人见他手中拿着一把红骨细洒金、金钉铰川扇儿,取过来迎亮处只一照,原来妇人久惯知风月中事,见扇上多是牙咬的碎眼儿,就疑是那个妙人与他的。不由分说,两把折了。
贾璎救时,已是扯的烂了,说道:“这扇子是我一个朋友卜志道送我的,一向藏着不曾用,今日才拿了三日,被你扯烂了。”
那妇人奚落了他一回,只见迎儿拿茶来,便叫迎儿放下茶托,与贾璎磕头。
比及到妇人门首,婆子先入去,报道:“大娘子恭喜,还亏老身,没半个时辰,把大官人请将来了。”
妇人听见他来,就象天上掉下来的一般,连忙出房来迎接。贾璎摇着扇儿进来,带酒半酣,与妇人唱喏。
妇人还了万福,说道:“大官人,贵人稀见面!怎的把奴丢了,一向不来傍个影儿?家中新娘子陪伴,如胶似漆,那里想起奴家来!”
贾璎道:“你休听人胡说,那讨什么新娘子来!因小女出嫁,忙了几日,不曾得闲工夫来看你。”
妇人道:“你还哄我哩!你若不是怜新弃旧,另有别人,你指着旺跳身子说个誓,我方信你。”
妇人道:“干娘,是必记心,休要忘了!”
婆子道:“老身管着那一门儿,肯误了勾当?”这婆子非钱而不行,得了这根簪子,吃得脸红红,归家去了。
且说妇人在房中,香熏鸳被,款剔银灯,睡不着,短叹长吁。正是:得多少,琵琶夜久殷勤弄,寂寞空房不忍弹。于是独自弹着琵琶,唱一个《绵搭絮》:
谁想你另有了裙钗,气的奴似醉如痴,斜倚定帏屏故意儿猜,不明白。
怎生丢开?传书寄柬,你又不来。你若负了奴的恩情,人不为仇天降灾。
贾璎道:“我若负了你,生碗来大疔疮,害三五年黄病,匾担大蛆叮口袋。”
妇人道:“负心的贼!匾担大蛆叮口袋,管你甚事?”一手向他头上把一顶新缨子瓦楞帽儿撮下来,望地上只一丢。慌的钱婆地下拾起来,替他放在桌上,说道:“大娘子,只怪老身不去请大官人,来就是这般的。”
妇人又向他头上拔下一根簪儿,拿在手里观看,却是一点油金簪儿,上面鈒着两溜字儿:“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却是孟玉楼带来的。妇人猜做那个唱的送他的,夺了放在袖子里,说道:“你还不变心哩!奴与你的簪儿那里去了?”
贾璎道:“你那根簪子,前日因酒醉跌下马来,把帽子落了,头发散开,寻时就不见了。”
妇人将手在向贾璎脸边弹个响榧子,道:“哥哥儿,你醉的眼恁花了,哄三岁孩儿也不信!”
妇人一夜翻来覆去,不曾睡着。巴到天明,就使迎儿:“过间壁瞧钱奶奶请你爹去了不曾?”迎儿去不多时,说:“钱奶奶老早就出去了。”
且说,那婆子早晨出门,来到贾璎门首探问,都说不知道。在对门墙脚下等够多时,只见傅伙计来开铺子。婆子走向前,道了万福:“动问一声,大官人在家么?”
傅伙计道:“你老人家寻他怎的?早是问着我,第二个也不知他。大官人昨日寿诞,在家请客,吃了一日酒,到晚拉众朋友往院里去了,一夜通没回家。你往那里去寻他!”这婆子拜辞,出县前来到东街口,正往勾栏那条巷去。
只见贾璎骑着马远远从东来,两个小厮跟随,此时宿酒未醒,醉眼摩娑,前合后仰。被婆子高声叫道:“大官人,少吃些儿怎的!”向前一/把手把马嚼环扯住。
贾璎醉中问道:“你是钱干娘,你来想是六姐寻我?”那婆子向他耳畔低言。道不数句,贾璎道:“小厮来家对我说来,我知道六姐恼我哩,我如今就去。”那贾璎一面跟着他,两个一递一句,整说了一路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