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好了,回想起来,依稀记起昨晚两个丫鬟将我抱进了桶里,我冷得一阵激灵,转而清醒了片刻,可没过多久便又昏了过去。
“醒了?可好些了?”容锦睡眼惺忪地撑起半边身子。
他本是和衣而卧,躺了一夜,也免不了春光乍现,鬓云乱洒,我见了心中一动,低头又啄了他一口,笑嘻嘻地对他道:“你看好不好?”
他假意推了我一把,手上却没使劲,撇了撇嘴,嗔怪道:“我和你说正经的呐,你却嘻嘻哈哈地没个正形!昨晚可真是吓到我了!”
我松开他的手,从软榻上下了地,走了两步,转身对他笑道:“瞧,已经没事了,头也不昏了!”
他垂着眼帘,俊朗的五官在晃动烛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切,身上浓郁的黑色与夜色模糊在了一起,只有那双青白有力的手,反倒被衬得越发清晰。
“卑职已经传令下去,若有逆贼胆敢袭城,隐于城中的探子会立刻发烟火信号,只要一人发出,信号便会一路传递到驻军营。”
他说完,又从怀中掏出几支好似爆竹的纸管,放到了桌上,抬头缓缓对我道:“这几发留在府衙中,若是出事,便点了求救。”
我听了,扬了扬嘴角,心里安稳了不少,冲他笑道:“真是……有劳端木大人,大人今日辛苦了!”
称谓这种东西,就是一张标签,它为关系定性,就是一种提点,它时刻告诫自己。既然你不愿再呼“你我”,那我也不妨跟着你用上“卑职”“大人”,划清了界限,自有益处。
他闻言松了口气,坐在床沿穿上了鞋,揉着肩膀对我道:“那我就放心了,眼看就到府衙官吏们署事的时候,我先回屋了!”
院墙月门上的那道锁,前两日便让容锦叫人过来卸了,平日里门也是敞着的,如今都出入方便得很,来去不过几步路。
等容锦出了门,我便理了理头发,批了件衣服,准备到院子里走走。
天色已经大亮,日头探出了小半边脸。
秦州的天空总带着世世不变的苍茫,它永远都是自顾自得任由云卷云舒,斗转星移,依旧无动于衷地看着低下的芸芸众生,看他们把酒言欢,看他们反目成仇,任凭你折腾得死去活来,在它眼中也不过是一出戏。
他行了个礼,站在那里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问道:“大人的身子好些没?”
“下人已经准备了冷水,这会就过来了,”我抿了抿嘴,无法拱手感谢,只好点了点头,对他道,“今日多亏了端木大人,他日必定涌泉相报!”
端木夕没开口,只是摇了摇头,抱拳行礼,便走出门去,刚走了两步,便湮没在了夜色中。
我重新闭上了眼,脑中的昏沉却渐渐袭来,最终变成了浓得化不开的乌墨。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清晨,张开眼,入眼的是高高的梁柱和雪白的屋顶。躺在身边的,是熟睡中的容锦,眉眼间没了平日那抹凌厉,安详得好似个孩子,长长的睫毛柔软而妥帖地抚过心房,叫人柔肠百转,忍不住吻了吻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