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十五 回 冰消梅散入风香(下)
李世民笑笑转头看到紫绣在发呆,扬手招过她:“紫绣,过来见过长孙公子,这个山谷就是去年我与长孙公子一起行猎时发现在,没想到居然这么巧,今天又遇上了。咦?玉瑚呢?还没回来吗?”突然发现玉瑚仍旧不见身影,李世民的脸刷地就沉了下来。长孙无忌莫名看着他,不知这玉瑚是何人,竟能让少年老成的李世民瞬间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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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溪谷向梅林深处走去,远远的竟有一潭深碧的湖水,这湖收着向里收拢山上流下的清泉,向外泄出刚才所见的出谷的溪水,湖周不超过五里,只能算是个寻常小湖,但在这样雪谷寒梅包围之中便格外美丽起来。此刻湖面上浮了一层坚冰,映着明亮的日光冰凌闪烁颇有些刺眼。玉狐轻轻掩袖遮去那刺眼的明光,目光流注到自己的手心,细细观瞧着这双已经染过鲜血的玉手,这双后乍一看确是温润可爱,但是平日本该收藏的玉甲仍伸在指尖,纤长、淡色、莹粉、锐利地闪着寒光。方才……方才她因为一时失神竟然差点对李世民动手,这杀意居然来得如此突兀猛烈,她皱了皱眉,该如何才能释去这满腔杀意?
她曾以为凭自己五千年的修行可以自行化解这破灭之欲,可是现下看来她着实是高估了自己,从未沾染过污秽的仙石灵根一旦被血气沾染便极易嗜杀成魔,更何况她所弑杀的乃是西海大妖,食人恶兽――年,她的血远比一般的血更污浊千万倍。沾上了她的血,真是足以令她万劫不复,心口的杀欲一阵强过一阵,她现在对血的气味贪得无厌,渴求得无休无止,仿佛要噬尽天地间所有的灵气血脉方肯罢休。
玉狐仍旧举着手掌透过那太阳光线射过而泛着玉色的掌心感受着冬日寒意沁沁的阳光,这――是她自己作出的抉择,不可反悔不能后退,除了向前别无他路,现在的她已是连入魔的资格都没有了。
“什么温柔乡,别胡说……”李世民皱了皱眉脸不由地微微一红,这几年已经习惯了紫绣和玉狐的服侍,早就已经有些淡化了她们入府的意义,这会儿被长孙无忌猛不丁地提醒了一句,面上竟有些赧然起来。
长孙无忌毕竟长了一两岁,看李世民如此神情,不禁有些好笑,竟悄悄靠近他在耳边轻声问道:“你不会……还没碰过女人吧……”
“啊――”李世民没想到这个准大舅子竟这般口无遮拦,不禁脸颊发烫,“无忌,你再胡说八道我可真要恼了。”
长孙无忌哈哈一笑,挑挑眉言道:“我才懒得管你,只不过有人比我关心你。”
李世民从羞恼中回过神来看着长孙无忌,当然知他口中的“有人”是谁。
仔细想了想,玉狐放下手,远望四野荒凉的山谷和层层连绵的梅林,突然双手合什轻轻跪倒梅林间,“我实无心夺你们性命,但若不泄去杀意,我怕林外数人性命将殒于我手,其中有盛世龙君在列,绝不可有纤毫损伤,请各位山精梅魄见谅一二。”
起身,淡淡一笑,带着悲苦,带着无奈,带着无尽的伤,这笑绝艳天地惊羡寰宇,梅林簌簌风起,似在悲语似在低泣。玉狐缓缓闭上双眼,一阵旋风轻灵地自她身周卷起,突然之间猛向四周旋张开去。风,旋过之处,如利刃破空,梅林中簌簌风声骤止,只余一片萧杀,林间飞鸟凌空疾遁,绝迹梅间。玉狐唇角那淡淡的笑仍轻轻勾挑着,只是越发地苦涩悲凉。她无心去看那破碎了无数梅花新蕊的玉灵风刃,她极力控制着风刃,不让它越过界限伤到这三千梅精真魂,只是借着残碎的梅蕊一点点化解心中杀意。大概足有小半个时辰后,她才慢慢张开眼,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身侧那株原本繁盛红梅,已经落红凋零,那枝头最艳的一朵开得最美的红花只在瞬息间便枯败凋落,从高高的枝头打着转儿缓缓掉落泥淖,化作土色,再而便如尘烟般消失无迹。
呵呵呵呵……这三界之中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玉狐的唇上渐渐浮出绯红血色,艳丽妖娆,美得似梦如幻,玉灵风刃同噬神蛛同列天地九大禁术,风刃起,轻可摄精魄生气入施者之体,重可夺生者精魄离体,玉狐当初在九源古卷中看到这些禁术之时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真的用上,谁会知九源古卷记载下天地大劫的同时又记下这些禁术却并非无因的。梅花精魄的精气入体暂止了她胸中翻涌的杀念,缓缓平定心绪,环眼四顾,湖畔百步之内梅林已尽落花成泥,只余一片肃寂的萧杀,这天地间突然变得空旷虚静,孤寂得仿佛只剩了她独自一人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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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婢近来可好?”
“好,最近正在跟着新师傅学书,一笔小篆写得那叫个漂亮。今天她原想跟着一起出来的,她自小身子就弱,外面太冷,怕她再受了寒生病就没带她,早知道今天能遇上你说什么也得带她一起出来。”想到妹妹自小就纤弱的身子和那温婉却执拗的性子长孙无忌不禁既心疼又骄傲地笑了起来。
“回头我让人给观音婢送些补品去,她现在用着什么药没有?”
“没用什么药,不用派人送了,你自己去不更好?”长孙无忌冲李世民眨眨眼睛,李世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了。
紫绣站在一边看着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亲热地寒暄,言谈间所提及的观音婢令她心口一阵抽痛,那是二公子的未婚妻子,长孙世家的千金小姐,若是……若是她父兄皆在,她也该是那样被捧在手心上的天之娇女啊,说不定,她也有机会能够被明媒正娶而不是像这样只是一个低贱的通房丫头,就算将来有所出,亦只能为妾不可为妻,她恨,她真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