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渡己
江边停着一辆马车,车帘掀开着,里面却没有人。
“公子!公子——”年运忽然惊叫起来:“这桶里还藏了个人呢!”
“轰!——”忽然,厢房顶上猛地腾起一束红光,在漆黑中格外耀目。
“着火了!着火了!”紧接着众人惊慌的呼喊。红色的火舌在夜空中升腾、肆虐,毫无顾忌地吞下所及,木头横梁的断裂声“噼噼啪啪”响起,惊心动魄。
这场火来得突然,有些让人不知所措。火光飞舞,映在青年男子浓墨一般沉静的眼底,变幻莫测。
电光火石间,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自脑海里晃过,萧伯谨心中没来由一提,转身疾步向东北侧走去。
“大人,大人,”郑总管气喘喘跑来,上气不接下气:“西厢房出事了,公主,公主还在屋里——”
见萧伯谨看过来,他忖度着又道:“早晚添加的衣物都已送过去,那,那位,看起来精神尚且不错。”其实,某人何止不错,简直是活蹦乱跳,就像那砧板上的鱼一般。
萧伯谨点头,顿了顿,又道:“问问她,可还有什么想要的没,一并添上。”
郑总管忙应喏。面上虽不敢露出来,他心里却着实疑惑的很:人是上头要关的,不让放出来,每天回话时却都会问上一两句,问寒问暖,对那人确实不同。若说不在意吧,不该这般;若说在意吧,又为何……这主子的性子是越发难测了。
莫说郑总管感叹,此刻,连萧伯谨自己心里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权衡利弊间,明明已经定计,便不该再多虑,更不该犹豫,这不是他一贯行事的性子。
夜,黑蒙蒙一片,偶有星光一闪,迅即又消失在沉沉天幕。
萧伯谨眸中一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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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沿着山势曲曲折折流下来,拐角激流处,一个大木桶被横住了,撞在水面上打着旋儿。
年运远远见了,心里一喜,登时甩了根绳子出去,那绳子似长了眼睛,恰恰勾住桶沿,被他一把一扯一带,干脆利落地过到了岸边。
过了今夜,他也该回朝了。
萧伯谨独立院中,眸中沉沉,便如同这浓黑的天幕一般。人都羡慕他年少得志,岂不闻高处不胜寒。朝廷风云莫测,即便身在此处,离都中有些距离了,举目青山隐隐,闻听暮鼓晨钟,梵音声声,他只怕也难以摆脱。心里有太多放不下,这一世,纵然遍览经卷,他也早已注定与空门无缘。
度人?还是先度己罢了。
萧伯谨心里自嘲好笑,抬望浓黑夜空,不自觉抬脚朝后院走去——
或许,还想再见见她——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