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每逢这时候,我都竖起耳朵,我虽然对政治毫无兴趣,但这正是与边城相关的大事。
我抓紧每天难得的时间和他说话。基本是花田里的事,施肥,移植,引水,气温,他不忙的时候便独对着一天斜阳出神,忙的时候一边看卷宗一边听我说。间或交代几句,基本都很到位。
“麝奴,你头发长了,可以不戴帽出门了。否则人家见了你,以为是哪个庵里跑出来的。”
“我头发长不长,都要戴帽戴巾。”我现在每天见他,心情也放松了,“瞧这里,刚给蜂子叮出个疙瘩。”
他真的俯身来看,一根温凉的手指抚在我额上。“叫小幺儿拿药油给你,回头琳铛给你拿衣服的时候一并带来。”
我一下一下的砍着豆蔻圃中的杂草,这里杂草太多,已经影响到花根,我手里一柄小镰刀弯了刃,不好使。公子在山坡上看了一会,走过来,他从衣下抽出一柄匕首递给我。
“用这个试试。”
“你的工作,就是那边一角。”他用一根修长手指点向西北角。风把青衫袖子灌满,扑啦啦的扇动。
这一角在山坡的背面,又搭了个长长荫棚,其间密密实实布满了长缘的绿叶,期间一串串小小的淡白苞点。
“这是豆蔻,以前种过么?”
我连忙用力点头,这时候决不能露怯。大学里的植物园里有白豆蔻,我看过园艺师傅们给它人工授粉,自己可从没试过。
“这是刚种下的,就快开了。”他举目远眺,目光悠悠放出去,飞得很远。我忽然想起边城,舞台上的边城,永远在追光之下,当他偶尔抬眼向观众席,是多么骄傲又漠然。边城真该来这里看看,在千年之前,有这么样一位公子,一样的超拔,不,更加的超拔。
我吃惊的看那柄纹饰古雅,匕身狭长闪亮的利器。谁都看得出这是价格不菲之物,他这么随随便便的丢给我除草?
公子似乎看出我的心思,“豆蔻能食用,也能做药,利器能防身御敌,自然也能除草砍苗。物尽其用,就是合适。”
我索性就拿拿匕首去除草,果然顺手,几下就齐腰砍得刷刷的。再将匕首擦净了还给他,他一挥手说送我了。我恭恭敬敬的道谢。他态度温和,但我仍不敢造次。我得记住,他的随和也许是天性,但环境使他随时危险。
我将豆蔻花圃中的杂草除去,枯萎的幼苗也拨开,泥土打松,长势好的幼苗剪下茎系做分株繁殖,学着老师的样子用竹签挑花粉涂在花柱头上做授粉。这一块豆蔻园差不多100平米,相当于郁金香小区里我家的面积大小,而这一片半日园的面积,差不多是我2个大学。我闲下来的时候就去附近的竹林,枝荫最浓处日光也透不进,是最天然的躲避所,我找了个角落,将一些最重要的东西埋进去,包括我的微波电子仪器。
常有谋士来这半日园内找公子,话题都是税利,军需,御史台,清肃。我知道相国大人自几年前大力整顿经济,实行青苗法,改进利税以来,几乎群臣反对,老大人一意独行,肃清了很多政见不合的同僚。但反对声越来越多,民间对新法的反应也不好,所以公子每日心焦,要做的事也越来越多。
我从那一片花海里好不容易拔回眼,忽然意识到公子正看着我,在飞舞着花粉和柳絮的阳光下,他的眼神也像阳光直透水底,突然的亮起来。
不知怎么,我心脏狂跳起来。
第七章、执剑为锄
以后我常常能见到公子了,果然像安管家讲的,他爱花成痴,不管多忙,每日也会抽身来这半日园一趟。来的时候通常一身轻装,随从也少带,只有日常随身的一个小幺儿。这是他每天里最轻松的时候,他总是独自在山坡上鸟瞰片刻,然后去花田里缓行或伫立,静默如石。这时候一众花匠家丁都离得远远的等待吩咐,基本不会去打扰他。他会来我这里看看豆蔻圃的旁边是一所竹舍,小小两间屋,四壁都以青竹为壁,他会在里面坐上片刻,我给他奉上茶,他会闲闲跟我讲上几句,茶是他自己发明的一种果茶,新鲜的水果去皮,去核,文火煨开,再兑以作料。他往往亲自监工,挑选器皿,难得他这样一个大忙人,对自己喜欢的事一点功夫也不省。
这是不是他最喜欢的事?我不能确知,但这时候他必是愉悦的,他浅浅啜一口,眉宇舒展平整,眼中一片静谧,有时候还会跟我开几句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