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善缘双戏恶僧
那男子出了斋堂向左拐,大步穿过数条街巷,出得镇口,又朝前行了约把余里路,来到甘泉边上,抄了两口泉水就手吃了解渴,往一株白杨树下席地盘坐,伸了个懒腰,掏出竹筒又看了看,突然眉头一皱,像失去兴致一般将竹筒随手丢在地上。
这时约摸酒劲发起,就见那男子把抓着襟口,摸了摸脑袋,往后一倒,就这么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打起呼来。
薛支尾随至此地,并不上前扰他,隔了几棵树静静观望,待他睡得透了才转出来,走到他身前拾起竹筒,晃一晃,水还在,便收进怀里。
他拄着龙头杖注视那男子良久,眼中红光隐现,最后一撇头走到甘泉边上,摞开袈裟,自腰上解下一个扁皮囊,打满了泉水,取路投西北而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那男子就坐了起来,连连拍打心口:“吓,吓的小命送去半条,也亏他能忍得住没动手。”
薛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冲突,也不便显露身手,只是好声好气道,“出家人不粘荤腥,酒亦饮不得,还望施主高抬贵手,放小僧离去。”
那男子却不依不饶,把壶嘴往他脸上直凑,薛支偏头闪避,倒惹恼了那男子,只见他抓住薛支的前襟猛力一扯,叫道,“老子不信就扳不开你那河蚌壳子!”
他那一拉一扯没拽得动薛支,只把衣襟拉松了,揣在里边儿的竹筒滑了半截出来,薛支正要把它塞回去,不料那男子眼尖瞄到了,一把捞在手里。
薛支眼神一变,夹手想抢回来,那男子却歪歪倒倒后退数步,把竹筒举在眼前左瞧右看,突然笑道,“哎哟这和尚,装作一派正直,怀里偷揣着啥呢?定是一等一的佳酿,难怪瞧不上咱这壶里的残汤。”
先前插话的老大爷听他这么一说又静不住了,咕哝道,“原来是个酒肉和尚,枉我还帮你说话,唉……当老头子眼花得了!”
原来这鲁男子正是善缘所扮,为了弥补身形的不足,她还特意在内衫里揣了棉花,这时冷汗热汗齐流,只觉得浑身黏答答难受得很。
她拉着衣襟扇了扇风,撩开衣袍拿出一个拇指长短的竹管来,前面穿街过巷时她不忘留了点竹筒里的药水,只倒了少许两三滴出来,料想薛支不会发现。
本来打算整筒倒换的,但到底她还是没那个胆气,耍耍他还要拼上性命,不过总算弄到了药水,她略通药理,有闲试试看能不能辨出其中的成分。
这亲密接触的日子还在后头,善缘不免忧心自己的安危,和尚武功高强,自己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一身上乘轻功,但前面看那和尚在陡坡上疾走如飞,轻功也是好到不像话,万一不小心被他逮到那真是小命休矣……
据说血毒随气而动,气止而毒止,她灵光一闪,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薛支把斜倚在凳子边的龙头杖攥在手里,上前一步,朝那男子摊开右掌,道,“竹筒里并非酒,这只是小僧用来装水的器具。”
那男子“哦”了一声,又将竹筒细细瞧了一回,顺手拔了木塞子,嗅上一嗅,将一只眼凑近那洞口往里看,边看边道,“嘿,还真是水。”
薛支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还请施主归还。”又把手朝前伸出。
那男子看着他大张的手掌,突然咧嘴一笑,把酒壶砸到他身上,又从兜里掏出两个铜板丢在薛支脚边,高声道,“这竹筒子倒别致,装水可寒碜了它,爷花钱买了,那酒壶就当给你赚个外快。”
说完把竹筒往怀里揣好,一摇三晃往堂外去了,薛支面色微变,紧跟着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