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政敌
谢安良在旁边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当时明明听说钟澄请了丁忧,年底时却又回京了。说是误会一场,因水患与其母失去联络。等老夫赶到学馆寻他时,听人说,他已与杨家二女订了亲。不过,从你今天递来的情形看,当年结亲一事,怕是有些内情。若他不买杨氏父女帐的话,否则,杨崔氏一位诰命,又是长辈,怎么也犯不着对个小孩威逼利诱的。说不定他们翁婿间也有嫌隙,这倒是个机会……”他的声音随之低了下去。
“贤婿,以玉廷之父的身份,你找个不打眼的时机,向钟澄表达一下感激之情,乘机与之交好。可能的话,尽量打探下他们翁婿私底下的关系。”程太傅随即作出布置,“还有,此事你们不可对外泄露半分,以免坏了陛下的大事,将来招来大祸。也不要跟那小丫头多作来往。免得打草惊蛇,让杨家人心生警惕!”
做完道场,离开主殿后,跟父亲说了一声,妙如就带着秦妈妈和烟罗,前往大悲寺西边的放生池去放生,为亲人祈福。
大悲寺占地并不大,前后只有殿宇三进。殿后两株银杏树,干粗枝茂,高耸入云,据说是八百年前种下的古树。妙如不禁多望两眼。
这老者乃当朝帝师程太傅,程氏之父。
坐在一旁的青衣文士,正是工部侍郎谢安良,谢玉廷之父,程氏的夫婿。
“你是说,钟翰林的长女,不是杨氏所出?杨夫人还拿外孙女落水的事,故意找个大人不在家的日子,上门兴师问罪?还威逼利诱小姑娘,妻妾争宠时帮她女儿?”显然没见识过后院女人之间争斗,竟能如此匪夷所思,他重复又问了遍。
“对,就是如此!爹爹,记得某次回娘家时,您醉在席上,嘴中喃喃念道,终于帮皇上找到钟御史后人了,没想到还被点为探花。听您女婿说,他后来被杨阁老招为女婿时,您老还后悔不迭,说没向皇上及时禀明,让奸相抢了先机!”提到钟家,程氏想起老父那件憾事。
“不错,当年今上为太子时,靖王党联合先帝宠妃郑氏之父郑太尉,欲构陷东宫,拉太子下马。多亏钟御史以死相谏,列举了靖王种种不轨行为,当场激怒了先帝。他一向疼爱幼子,自是不信,廷杖了钟御史,摘了他的乌纱帽,罢官赶出了京城。钟大人离京时,为父还偷偷送过!不久,就传来了他离世的消息。”提起往事,程太傅唏嘘不已,面色戚然。
“姑娘,那不是汪家表少爷吗?”放生回来,路过此处时,烟罗兴奋地叫嚷起来。
其实来的路上,在观看树身时,妙如就瞄见树后有个人影。回来时才发现,人影是汪峭旭,在那边正好背对着自己,未必就看得见她。本打算装着没看见,快步掠过,谁知被嘴巴一向比头脑快的烟罗叫了出声。
没办法,作为年纪小的那个,礼节上她需要过去打声招呼的。
“那后来呢?新帝登基后,难道没暗中寻访过钟家的后人?”想到皇上的仁厚之名,程氏有些不解。
“怎么没寻过?没找到而已!新帝登基时,百废待兴。靖王余党在旁边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反扑。朝堂上又有杨党、吴党把持着,发布的新政令时有制肘。老夫派到钟大人祖籍淮安的人,传来信息,说没找到。也就没上报给皇上。后来不了了之啦。”
“等到第二年开恩科,钟澄自己冒出来了,还被点中了探花。因是登基后首次春闱,陛下本欲招揽些俊才,以备后用。谁知杨阁老和胡尚书一党,竟派人私自接触、拉拢榜上排名靠前的贡士。点中的头甲三人,皆是在前五十名中,皇上特意挑选的,与乱臣无牵扯,有些风骨且才华出众的俊才。谁料到这探花,后来竟与杨氏成了亲,成了杨相一党,老夫怕皇上为难,当时替他瞒了下来!”提起老对手棋高一着截了胡,程太傅至今都还义愤填膺,难解心头郁闷。
“在殿试前,贡士名录上有登载各自祖籍出处的,没人问一句吗?”一旁的谢安良忍不住插话道。
“后来陛下从别处得知此事,特意命人重查了前二甲的背景。有位翰林请罪说,在殿试前,听同僚信誓坦坦地说,钟澄是来自泗州。以为誊抄名册时,把籍贯抄错了,就帮他改了过来。老匹夫果然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