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毫无疑问,李峘并没有被李藏用的这番痛切之言打动,他甚至很庆幸有人留下来替他擦屁股,所以赶紧把所有善后事宜全都丢给了李藏用,然后迫不及待地向南跑了。
十一月八日,刘展乘势进据润州。
同日,升州(今江苏南京市)官军一万五千人忽然哗变,起兵响应刘展,当地节度使弃城而逃,把守城御敌之责交给了兵马使。可他前脚刚刚出城,兵马使后脚就投降了刘展。
十二月,刘展派将领傅子昂进攻李峘栖身的宣州,当地节度使照样不战而逃,李峘有如丧家之犬,慌忙又逃奔洪州(今江西南昌市)。
在随后的日子里,原本安宁富庶的江淮地区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叛军兵锋所向,官军望风而逃,苏州、湖州、常州等地相继陷落。紧接着,叛军在两个方向上节节挺进:南路,傅子昂进据南陵(今安徽南陵县),准备南下进攻江州(今江西九江市),进而夺取江南西道(今江西省);北路,王暅等人接连攻陷濠州、楚州、舒州(今安徽潜山县)、和州(今安徽和县)、滁州(今安徽滁州市)、庐州(今安徽合肥市)等地。
短短两个月间,叛军横扫江淮,如入无人之境……
可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就在同一刻,刘展也向各州县发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牒文,唯一不同的就是——造反者变成了李峘。
各州县长官顿时傻了眼。
老上司和新上司各自宣称对方造反,这到底要听谁的?
随后,李峘和邓景山仓促集结兵马,分别进驻润州(今江苏镇江市)和徐城(今江苏盱眙县西北),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然而对刘展来讲,这两个人根本不足为虑。因为刘展治军严整,在江淮一带素有威名,否则他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内从一个小兵干到刺史,所以他的军队还没到,整个江淮地区早已陷入一片恐慌了。
刘展进抵徐城后,马上派人质问邓景山:“我奉命前来上任,你这些兵是干什么的?”同时又派人到城下喊话:“你们都是我的属地之民,不要阻挡我的军队!”
在刘展叛军横行江淮的过程中,唐军官兵上上下下都恍如惊弓之鸟,几乎没有做出任何有力的抵抗。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封疆大吏,风闻叛军一到,都在第一时间撒丫子逃跑,使得原本便已低迷的士气更加涣散,同时也极大地助长了叛军的嚣张气焰。
由此足以见出,虽然安史之乱的烽火已经在大唐的土地上燃烧了五年之久,可侥幸未被波及的江淮地区却仍然沉浸在脆弱而虚幻的盛世余绪中,所以这些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才会如此贪生怕死,而他们麾下的官兵也才会如此不堪一击。
从这个意义上说,帝国最可怕的敌人其实并不是安禄山、史思明,更不是这个小小的刘展,而是自上而下普遍存在的虚骄、怠惰、贪图享乐、安而忘危的风气和心态。
在整个江淮地区的高级官员纷纷放弃职守、争相逃命的时候,唯一一个不抛弃、不放弃的人,也许就只有李峘的副手李藏用了。
早在李峘准备逃离润州之时,李藏用就对他说:“大人身居高位,食朝廷重禄,临难而逃,是不忠;掌数十州之兵马钱粮,凭三江、五湖之天堑险要,竟然一矢不发就全盘放弃,是不勇。不忠不勇之人,又何以为国尽职?李某虽不才,却愿集合残兵在此坚守,抵御叛军。”
此刻,邢延恩也在邓景山的军营里。他完全可以想象,刘展在命人传这些话时,脸上是怎样一副讥嘲和得意的表情。
是的,刘展就是在玩他们。其实他要击败李峘和邓景山简直易如反掌,可他之所以还要“先礼后兵”,无非就是想跟他们玩一玩猫吃耗子的游戏。
随后,刘展命部将孙待封、张法雷开始攻城。
不出所料,邓景山根本不是刘展的对手。两军刚一交战,官军就自行崩溃,邓景山和邢延恩仓皇弃城,逃奔寿州(今安徽寿县)。刘展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广陵,随后又派部将王暅等人分兵攻取濠州(今安徽凤阳县东北)、楚州(今江苏淮安市)、淮西(淮河上游)等地。
李峘惊闻广陵失陷,赶紧移兵至润州北面的北固山,进逼广陵。刘展立即出兵白沙,在瓜洲(扬州市南的长江中小岛)一带大布疑兵,白天擂战鼓,晚上燃火把,一连数日,做出要袭击北固山的样子。李峘赶紧集结全部精锐,准备迎敌。可就在这个时候,刘展已亲率主力绕到上游,突然渡江袭取下蜀(今江苏句容市北),一下子截断了李峘的后路。官军顿时闻风丧胆,还没等到刘展来攻,当下便哗然四散。李峘惊惶无措,只好带着几百个亲兵逃奔宣城(今安徽宣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