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鼻腔中的粘液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看我,好像这长江黄河滔滔不绝一堆话是刻意讲给我听,要我原谅司法中不可避免的过失似的。觉得挺好笑,我算哪根葱,怎么就原谅得起那么大的过失。
刘毅民出去以后,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想起刚才在甜品店里,老懒说的那最后一句话到底古怪在哪里了。
他当时说梁宝市原版“油画案”受害者女儿的事情,警察还不知道,他是拜托与公安系统不搭介的人调查的。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没什么问题,从他嘴里出来就很不对劲。因为他自己就是警察啊。怎么会说“警察还不知道”这样的话呢?可以说付宇新他们还不知道,或者说刘毅民他们还不知道,怎么都可以,偏偏说“警察还不知道”,似乎把自己完全撇在警察的队伍之外了。
怎么会这样?
我摇头:“没有。”
他说:“梁宝市那边打电话过来,肯合作了,说会尽快把相似的六桩案件的卷宗发过来,那桩‘坠楼案’除外,理由是每年都有跳楼自杀的案件,不知道相对应的到底是哪件,所以无从查起。另外,我嘱咐他们查找跟浴缸有关的凶杀案和跟枯井有关的凶杀案,他们也答应下了,还很客气,希望能共同出力把凶手绳之以法。”
他说完以后松下一口气,冲我笑笑,没说别的话,但我明白那笑容底下有很深的意思,指向代芙蓉。
他原本不同意让代芙蓉插手,现在看来,让他往梁宝市捣乱是对的,那边警方迫于家属们的声讨和社会舆论,实在没有办法,才这么快就答应把卷宗传送过来。
表面上的话说得冠冕堂皇很好听,实际上,他们是想快点把这颗烫手山芋扔给乾州警方。
是这里面真的有问题,还是我过于敏感了?
我有点担心梁宝市的警察会在卷宗里动什么手脚,或者故意遗漏些什么,悬而未决那几桩倒不担心,只有两桩冤假错案问题会比较大。虽然不一定人人都会做手脚,但确实也是在所难免的事,连动物都有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更何况是人。
现在我们突然嚷嚷着要翻查从前的旧案,当时负责刑侦的负责取证的负责解剖的负责审判的,林林总总一堆人,多少前途堪忧,当然需要担心有个别人可能会在尽可能稳妥的情况下采取自保措施,比如抹除掉一些案件细节,或者在证据上面做点手脚以方便撇清责任,都是很可能的。
我在担心这个问题的时候,老懒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我就把心里的隐忧说给他听,他也表示有一样的担忧。
然后话题衍生开去,说冤案这种事情,有时未必就一定是办案不力或者屈打成招,也可能真的凑了个巧,比如甲杀了乙,逃走了,丙正好经过,本能地想救甲,碰到凶器留下了指纹,现场又有脚印,各样各的铁证如山,你要说他不是凶手,陪审团都未必能信。这种事情历朝历代都有,闲闻杂书里,新闻报纸上,也都听过看过,要不是真凶落网以后招供,哪里能有什么沉冤得雪的说法。
他说完这些又举电影《肖申克的救赎》做例子,说单从案件本身分析,谁都没办法相信他真的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