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最孤独的战士
原来亚丰已经开始在心里做最后告别的准备了,不管多不愿意,终于是要面对的。
我突然就觉得,亚丰在对痛苦的不声不响和对生活的没心没肺里,慢慢长成了男子汉,而且是顶天立地的那种。
真不敢去想象他内心最深处的绝望和无助,心疼得不行。
我在餐厅里坐了一阵,想找点事情做,好把情绪稳下来,于是从包里掏出平板电脑,把丁平给我的那个U盘插进去读。
里面是PPT,丁平做事仔细,把陈家坞的村民以家庭为单位分好,再把文字和图片编在一起,一页一页看过去很清楚。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丁平注意时间,说要回江城去看看常坤,无论如何还是希望能替他争取到行动上的自由,他把全部的生活都赔在了工作上,要是落得个被当成精神病囚禁起来的下场,这世界就太不讲道理了。
我下车,跟他挥手道别,他笑了笑,把车发起来,但猛地想起什么,停住动作喊了我一声,我拉开车门把身体探进去问他怎么了。
他说上次小海叫他帮忙查的那个地址,他找了各方各面的人查,只在一本八三年出版的民间故事集里查到几句话的描写。
他说着,伸手从后座的包里抽出几页纸交给我,说:“那本民间故事集现在已经是孤本,放在市文化馆,不能借用,所以我把里面提到北排沟的那则故事复印了下来,都在这里了。”
我先草草翻了一遍,然后把小海喊出来跟我一起看,从头到尾看了三遍,花了整整八个钟头,这中间穿插着阿姨回来打招呼、老爷子醒了我们将他搬回床上躺好、亚丰下班回来跟我们发了一通局里面的牢骚、吃晚饭等等事情。
我道谢,目送丁平离开,站在路边匆匆把手里几页纸看了一遍,然后去了白亚丰家,小海开的门,说老爷子睡着了,叫我轻手轻脚的,别吵醒他。我就听她的话,蹑手蹑脚做贼样走进客厅。小海拍了我一掌,说:“叫你动静轻点没叫你鬼头鬼脑。”
我吐着舌头笑,问她家里怎么这么安静。
她说:“亚丰上班去了,阿姨买菜去了,就我跟老爷子在家,能有什么热闹。”
我悄悄走到房间里看了一眼,老爷子躺在竹藤椅里,身上盖着一条薄被,睡得很安详。他比之前更瘦更弱更小了,甚至都不像他本人了,我看着看着觉得心里凄凉,跟小海走到餐厅里问她医生是怎么说的。她说医生建议尽快住院,病房什么的也都安排好了,但亚丰说再等这几个好天气过了再去。他说他爸以前最喜欢休假的时候能什么事情都不干,就坐在屋里发发呆看看窗外的天。可那时候他工作忙,一年到头也在家呆不了几天。这次再住院,怕是再也回不来了,让他多在家里住几天。
我听得太难受了,心口一阵一阵疼,想哭。小海也是,干脆走到厨房里忙去了,免得你看我我看你哇一声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