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2、烟杆和银鱼
然后她飞快用袖子擦掉眼泪站起身去开灯,白亚丰刚踏进堂屋门槛,灯突然亮起,吓了大跳,重重退后一步,满脸惊惶地骂:“唉哟我去,在家怎么也不吱个声,两个大活人扮鬼玩啊?!”
他两只手里拎满东西,七个八个塑料袋里装着一次性饭盒,是从镇上饭店打包回来的晚饭。小海走过去接,我发现只刚才黑暗里走几步路的功夫,她已经把烟杆和信都收起来了。
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的想法很一致,无论如何不能把白亚丰也拉下水,即使明知他爸爸脱不开关系,也得尽量把他撇开。
总得让一些善良的人能有正常的日子过才行,否则,这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吃完饭以后我也没心思再找机关了,早早招呼他们睡下,白亚丰的公事没有办完,还得在镇上留一天。
落款是修常安。
日期是他离家后的一个半月。
信封上的邮戳是乾州市。
我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全部仔细看完以后,心里一阵惊惶又一阵大恸,只觉真实情况恐怕是所有预想里最糟糕的那种。
因为这信的笔迹,根本不是修叔叔的。
躺在床上,小海在黑暗里问我在家里找了一整天,有没有找到什么。我说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发现。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突然又闭上了。我问她是不是还有别的机关没有告诉我。
小海可能是一下接受信息太多,遭受打击太大,没注意到笔迹的问题,但我太清楚修叔叔的笔迹了,绝对是一手好字,苍劲有力,落笔有神,一眼就能看出是男人的字体。但这封信的字迹有很大可能是出自女人之手,虽然做过些掩饰性的改变,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
我想来想去,决定还是缓缓再把这个情况告诉小海。我一时想不到究竟什么样的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要冒充小海的爸给妻子写这样一封绝决的离别信,但心里很明白,绝对不会是好的原因。
只会是糟糕透顶的原因。
我搂着小海的肩膀陪她坐了好几个钟头,谁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坐着,直到太阳下山,直到天色黑透,直到白亚丰轻松快乐的脚步声在院外的小路上响起,直到他兴高采烈推院门推不进,骂了一句唉哟我去然后一脚踹进来然后大声地喊:“唉哟我去,人呢?都死哪去了?”
小海的眼泪啪的落在我手背上,重重一滴,灼伤我整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