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七窍玲珑锦盒(三)
“卍十三?都说他那一年下大雪叫诬害⑥了,攒了一辈子的金银财宝不知道弄哪了?哎,季大广就是那一夜因为分赃不均叫人打断腿!”提起卍十三他兴致又来了。
“哪有的事儿?我下完雪还见他,在六叔公空院住好几天,走时候活生生的。”她说着淡然一笑,又想起“乐伯伯”说的“一锁一芯一把匙,择一人许一世情”,俊生真是我值得许一世情的人吗?
“是吗?那个七窍玲珑盒长得啥样子?找时间让我也看看呗?”他好奇地问。
这下全家都乱了,几进院子各个房间,连粮仓、酒窖、茅房都找遍了,没在。顾清源到底是一家之主,沉稳地训斥大伙,说女儿八成是不瞌睡到书房看会儿书,见大家吵吵这阵子早回房了,跟大伙刚好打个对倒。叫大家都回房休息,留下顾重、祝巧真、顾太太、翠英。祝巧真多机灵,随即让顾重把翠英拉进厨房,两口子一阵连蒙带吓。翠英哭着说真不知道小姐在哪里,为表对老爷太太忠心把从跟她一起每天的经过都仔细地说了,见过谁说过什么话,记起来的都交待个清清楚楚。
顾重夫妇赶紧找顾清源合计,顾清源立马决定赶去西关。大晚上的他们也不敢骑马套车的张扬,就由顾重陪着顾清源徒步走去。尽管如此,三里多地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弯弯的玄月藏在稀薄的云层里面,偶尔映在没结冰的东昌湖心,为这寒冷的初春夜晚增添几分景致。顾心懿站在西关桥⑤西路南,看着水里时隐时现的月牙。樊俊生则站在路北,紧裹着身上的小夹袄,满心是寒风掩不住的忧虑。
“俊生,你说那信啥时候能来?人家要不同意,你就不敢带我吗?”顾心懿幽幽地回头看,心里还在挣扎敢不敢跟他离开聊城,那意味着失去家庭,同时也将陷父母名誉扫地。
“这事儿急不得,组织上事情非常多!小懿,你放心,有信儿我指定给你胡同口留记号。”樊俊生压低声音说。
季文华端着杯子叹口气,本来没想扫大家的兴致,可他担心孩子越纵容越不知天高地厚。仰脖子喝完酒又瞪着季堂说:“解决事情的办法多了,别动不动就打呀杀的。顾家丫头还没过门儿,这再要把人惊住闹退婚,打哪找这么合适的家?”
“老爷,不至于吧?谁家孩子不淘?再说,谁让那穷酸招惹咱没过门儿媳妇儿?”韩氏脸上也显出担忧的表情。
“目前看倒还不至于。回来前儿我去了一趟,亲家两口子好像不知道这事儿。我也给递话了,想必他们也该约束约束那丫头。”季文华说着指了指季堂,“二十好几的人了,该学着多动脑子!少犯混!”
“还是老爷办事儿稳妥,只要亲家两口没挑不是,这门儿亲就黄不了。行了行了,吃饭吃饭。”韩氏脸上露出笑容,为季文华夹菜。
“爹,我记住了!”季堂答应过仰头喝掉杯里的酒,转身冲另外一桌喊,“二妮儿,胖丫儿,等会儿再吃,赶紧给我爹下汤去。”完了坐下继续吃喝,两杯酒下肚,悬着的心逐渐平复。
“咋能不急呢?就剩仨月的时间。”她把目光投向水面,看微风拨动水面,丝丝的凉意浸入心田,想必那惨白的月亮上也是冷的。
两人都不说话空气就变得愈加凝重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问:“小懿,听说,你家有个宝贝盒子,是不是真的?”
她低头惨淡的一笑,觉得他这话题转的太不着边。幽幽地说:“哪有啥宝贝?就是乐伯伯给了个七窍玲珑盒。”
“什么乐伯伯?不是你家祖传的吗?”他凑近两步看着她后背,语气里略显几分失望。
“当然不是!”她淡淡地说,“那是小时候帮乐伯伯跑腿儿,他临走给的。哦,乐伯伯就是状元府卍记锁铺掌柜的。”
门外偶尔传来一两声爆竹响,多多少少都有些过年的意思。季家气氛没有先前那么吵闹,却还是充满浓郁的过节味道,毕竟这时大年夜。
大年初五拜财神,无论工商仕农都涌向各个庙宇。以南城楼城墙上的赵公明④庙、西门城楼关帝庙、山陕会馆的关帝庙最为热闹。顾家住在南门里,又是做生意的,自然登上跟前的南城门招财利市。顾清源走在前头,紧跟着是家族里有名望的长者。后面是顾太太、祝巧真和几个丫头婆子,中间簇拥着顾心懿,再后面是门里的堂兄弟,三姑六婆九奶奶的还真不少。
太阳刚露头,城上已经人山人海,人们都想在新年里沾点财气。季家弟兄早到了,他们半夜就让人守在庙门口,占住烧头三柱香的位置。季文华夫妇一身华服在庙门口站着,脸上乐呵呵的。旁边最近的是樊仲成和两个儿子老少十几口。他们是在等顾清源,三家一起烧这头三炷香。四下里拥挤的人们只能等樊、顾、季烧过再烧。如今三大世家又要结成姻亲,各方面实力比较那也是没谁了。
年轻人多是爱凑热闹,拜了财神还想再逛玉皇阁。纵然不求姻缘,也想着趁过年的喜庆劲儿四处撒撒欢儿。顾心懿也和本门几个姊妹,连同丫头翠英、新叶儿十几个姑娘逛了半座城。本想能遇见樊俊生,看看他什么情况,自打年三十听说他挨打还没见过面。可是后面总有四五个男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尽管他们没靠近也没打招呼,还是扰的她心神不宁。
吃过晚饭,顾心懿说身子不舒服早早的回房休息了,叮嘱翠英她们不要打扰。过了好大一会儿,顾太太考虑到女儿可能是生理期,担心她睡不踏实,就让祝巧真煮碗枣片老糖姜汤。祝巧真煮好以后趁热端过去,可是房里没人,摸摸被窝凉的,赶忙告诉顾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