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莫兰聪慧,绝无虚言
尚寝局的宫人去小院中催促官家安寝,站在门外喊了好几回,又听了许久确认无人,才哆嗦着推开朱漆紫檀双凤门。见里面漆黑似墨,又忙点了灯,可哪里有什么官家?一时慌张失措,先寻了殿前司的护卫,护卫又忙去告知统领,一时间,随从官员、禁军禁卫、六宫二十四司的随从都得了消息,整个行宫顿时人仰马翻。
两人皆套了特制的红色外衫,又戴上面具,融入人群中,互不能认出。接着,鼓声四起,先缓后急,如珠落玉盘,砰砰作响。莫兰戴上面具,视线也变得极窄。只觉身不由己,被身侧之人一步一步牵引,随着鼓声起落,闻乐起舞。
忽见有人朝她招手,莫兰私以为必是赵祯认出自己来,忙挤过去。至两人面对面,那人忽伸出手来,莫兰未作迟疑,将手覆在那手上,又将面具取了下来,那人也同时取下面具,周围欢呼声起,莫兰也欣喜如潮。只是亮光如昼,她却愣住了。眼前之人身形魁梧强壮,文质彬彬,与赵祯极为相似,却并非赵祯。
其他面具人纷纷围着两人起舞,台下也欢声四起,莫兰黛眉微蹙,忙甩开那手,只觉难堪。男子见她神色不悦,颇觉惊异,正要说话,却见人群外挤进一人来,握住女子的手,道:“我们走吧。”说着,脱了红外衫,往人群外挤去。
没有互摘面具也罢,竟错许了他人。两人都觉失落,闷闷不乐。
且和宽慰道:“不过是场游戏,何必当真。况且好不容易出了行宫,出来玩乐,别为了此事伤了兴致。”他带着两人去金饰铺买首饰,“小时候,若是父亲买了簪子手镯送与母亲,母亲总要欢喜好多天。宫中内库虽珠宝首饰众多,终不及亲自采买来得情深意重,官家不如送娘子一样物件罢。”
三人挑着僻静小路行至宫门,此时正直交班时辰,天色又暗,守门的将士又是特地从别处临时调来的弓箭手,没几人见过赵祯。知道且和是御前红人,又拿了通符,侍卫们哪敢为难他,皆当他们是出去替官家办事罢。故里里外外虽有许多护卫,竟也让他们畅然无阻出了行宫去。
行宫外便有勾栏瓦肆,商贩走夫们几日前就得了消息,知道御驾要来扫墓,必然跟随者众多,就早早进购了吃食玩物齐齐聚于行宫外,于两侧街道巷尾,摆摊呦呵,又四处高悬了灯笼。附近百姓们像是过节般喜庆热闹,皆出门玩乐。惹得商贩子又想了许多赚钱的法子,于酒楼搭了台子,做起花朝节才有的“娘子假面”游戏,引得围观者众多,嬉笑怒骂,锣鼓喧天。
只见台上站了两排人,左侧是儒生公子,右侧是娘子小姐,皆以假面遮脸,穿整齐一色的大红衣裳。有四五名舞妓立于旁侧或敲鼓吟唱,或闻鼓起舞。又有人行至台上,示意乐声止,扬声道:“还差公子娘子各一位,台下可有人愿意上来么?”
赵祯虽时常于汴京城中玩乐,却从未见过此等游戏,听着莫兰解释道:“这是花朝节时常玩的,这些人都带着面具,会按照舞妓的指使轮流跳舞,若最后有人同时摘下面具来,这两人便算是天作之合的良人。”赵祯只知花朝要祭花神、郊游雅宴、饮酒赋诗,并不知民间竟有此等男女幽会之习俗。
莫兰的娘亲便是在一次娘子假面上,与父亲互摘了面具。从此惊艳绝绝,抛家弃祖,毅然远赴杭州,只身为妾室,再无法从情欲中自拔。
赵祯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挺懂,教起朕来。”
且和忙恭谨回道:“臣不敢。”
莫兰“噗嗤”一笑,“我倒觉得苏大人说得极是。”又眼角含情道:“六郎,你身上可带了银子?姑娘家用的首饰,金的银的,可都不便宜哩。”
赵祯听她柔柔叫着六郎,只觉心肺都酥了,哪还能生什么气,笑道:“银子虽没有,交子倒有一叠。”
两人将金银铺的首饰细细挑拣了一番,才定了买一对烧蓝镶金花钿手镯,赵祯付了交子,三人又去酒楼中喝了酒,直至微醺,才觉时辰已晚,该回行宫了。
她也想看看,自己能否与赵祯互摘面具,从此惊艳绝绝,郎情妾意。
她垂眼柔柔唤了一声:“六郎。”到底还是红了脸,赵祯立于人群中,忽听见莫兰如此唤他,顿时魂神俱摄,心醉神迷。只觉心上眼前皆只剩她一人,闲杂人等均被隐去如空气。
他许久才低沉应了一声,“什么?”
她抬头与他对视,眼含柔情道:“我想上台玩。”赵祯似被迷惑,主见全无,听她这么说,也不及多想,立刻高举了手,大喊道:“我们来。”
舞妓们见赵祯长相俊俏,举止风流,都相争过来迎他上台。莫兰取下披风,交给且和,随在赵祯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