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却未等到她的良人
临冬携着李美人、文婕妤等几位稍有宠爱的妃嫔于树下乘荫,又见有舆轿领着大帮宫人往慈元殿去,文婕妤口快道:“那不是冯贤妃的轿子么?也不见有什么恩宠,这妃子架势到底还在。”
李美人用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你可别乱说,恩不恩宠算不得什么,品阶还在,谁也奈何不了她。况且,她父家势大,官家也得顾着面子。”
临冬不喜家世之言,她父亲不过是从八品的小官吏,母亲更是农家小妇,是父亲的第四房小妾。小时临冬在家时,有时连饭也无人顾她吃。自她得宠,父亲才慢慢受到重用,一步登天。
她幽幽道:“家势大又怎样?官家若不喜欢她,还不得孤独终老。”
静姝又将特意为官家备的冰果子装了半盒交予周怀政,叮嘱道:“夜色已晚,你好好提醒着官家早些歇息,国事虽紧要,龙体也要保重。这些果子原本是给官家备的,你拿回去给上夜值的宫人们分着吃吧,放着也要坏了。”
周怀政恭谨接了,道过谢,才屏声退下。出了慈元殿,他吁了口气,将盒子递给跟随的内侍。那内侍年纪虽小,却是鬼精灵,多嘴道:“要不要将这果子呈给官家呢?奴瞧着皇后脸上着实不好,官家也该惦念着点才是。”
周怀政一巴掌打在内侍嘴上,“多嘴!还想惹事不成?”
吓得内侍忙嘘声,再不敢言。
莫兰本已下值,回翠微阁时恰巧遇见官家肩舆,忙立于一侧屏声静候。他是要去后宫妃嫔殿里的,她心里清楚,也未觉不妥。却不想赵祯见了她,便不想再去别处,只想回福宁殿喝她煮的茶,遂寻了借口召她回去,留宿于福宁殿。
身侧若离笑着回道:“是真的。”顿了顿又道:“皇后想穿哪件衣裳接驾?”
静姝这才喜道:“就穿昨日新做的那件天水碧丝绣纱裙罢,我瞧着好看。”若离应了,命人准备。
因官家要来,慈元殿内侍又重新将各处宫灯点上,又预备许多官家爱吃的果子汤水,宫人们也都欢欢喜喜开锁敞门。静姝换了衣裳,重新细细描了妆容,于殿中静待官家临驾。
静姝等至子时,仍未见官家御驾。正要遣人去问,却见御前周怀政亲临慈元殿,跪于地上道:“官家本已起驾往慈元殿来,忽想起还有几件重要的朝事未有处理,又折道回福宁殿了,特命奴才将事情始末禀于皇后,还请皇后早些安寝,无需再等候。”
夜空星光璀璨,银河迢迢直落天际,月亮圆如银盘,柔柔的将光辉倾洒于大地。静姝的心像是掉入了无尽的黑暗中,四周都是绝望,心寒不已。
晚上又怕她独自回去扑着风,用披风将她裹了,遣周怀政亲自送回翠微阁才安心。第二日又放了她假,至下午才上值。
自莫兰回奉茶司,代秋便觉得很奇怪,常常见她半夜才回住处,官家虽喜欢她煮的茶,却也不至于半夜还要她伺候,又不好相问,只与夏芷说了。
夏芷心里倾斜于莫兰,帮着她道:“这几月又是凉州战事、又是江淮灾荒,官家时常通宵看奏章,需奉茶司伺候也是正常。”
皎兮在旁侧纳鞋底,听着她两说话,闷闷不乐。先前莫兰没来时,官家还时不时夸赞她几句,也会和她说上几句话,自莫兰调回以后,官家便再也未正眼瞧过她了。代秋做事一向规矩从容,听着夏芷如此说,忙道:“说得也是。”
因夏日渐长,妃嫔都喜欢在日落后天黑前往御花园中逛一逛,以消磨时光。御花园中多植花木,此时天气又暖,牡丹芍药争相开放,可谓姹紫嫣红、花枝横斜,甚是惹人喜欢。
记得大婚之夜,她也是这样等他,红袍满身,头戴九龙四凤冠,腰系白玉双佩,何等威仪。她等了许久许久,等他来掀头盖,等他来垂下红绡帐。心中满怀憧憬,满怀欣喜,这样的繁花盛景,尊贵地位,居然唾手可得。仿若坠在梦中,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就要嫁人了,且嫁给这世上最尊贵的人,从此母仪天下。
她足足等了一夜,彻夜未眠,却未等到她的良人。第二日才听宫人说,他醉了,醉于大殿中,昏睡不醒。新婚之夜,他竟然昏睡不醒,这个耻辱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心上,每每忆起,都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场,但她是皇后,没有人能把肩膀借给她。
见静姝的脸阴晴不定,那周怀政更加谨言慎行,跪于地上静声候命。
静姝忍住失落,淡淡道:“既如此,自然是国事要紧。”
周怀政这才起身,恭谨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