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她还是如此的爱他
旁侧宫人见如此,忙屏声静气,齐齐跑了过来,立在梨落身后。弄月几步走入殿中,端坐于位中,也不去拉窗帘,任炙热的阳光裹着尘土扑在身上,静默不语。许久,才听她沉声道:“跟着我这不受宠的才人,是不是让你们受委屈了?若是想走,只管说出来,我立刻就去回了皇后,绝不阻拦你们的荣华富贵。”
此话一出,吓得众人纷纷跪下,齐声道:“奴婢不敢。”
赵祯点点头,温言道:“辛苦了,今日就同朕一起用早膳吧。”
弄月从未承过圣宠,被赵祯临幸后,被扔在宫中某隅,再未召见。在她心中,赵祯一直是如神明般至高无上的存在,才听他说句“辛苦了”,就激动得连眼角都湿润了,竟要落下泪来,又怕在帝前失了分寸,忙偷偷背身拭去眼泪,笑靥如花道:“是。”
才用过早膳,就有内侍过来请御驾去垂拱殿召见众臣,待赵祯去了,临冬换了副颜面,歪在藤椅上,令浅桦立在一侧摇扇,冷冷朝弄月道:“今日只是开始,往后还要看你的造化。”
弄月恭谨福身道:“妾知道,谢谢姐姐提携之恩。”
临冬点点头,从浅桦手中拿过一碗冰饮子,混着冰块含着嘴中化着,待吞尽了,才道:“只要你妥善做好我吩咐的事,今后必然有你好处。”
莫兰见子非愈来愈能看开世事,颇觉欣慰,只是那日从楚子夫口中得知刘从广身患鼠疫之事,却依然不肯告诉子非。
自贬为贱婢,莫说宫外之事,即便是宫里诸事,莫兰也是充耳不闻,也无从知晓。她已经有二百四十三日未见过赵祯了,偶听宫人间说起他新纳的婕妤是如何的貌美动人,或是花朝节封了才入宫不久的杨氏为德妃,如此种种,不绝如缕。听得多了,也不过呆呆杵上一会子,又要干活去。自翠微阁搬出,贬入染坊后,她日日起早贪黑,渐渐从悲痛之中熬了出来。
待去了粹和馆学医,穿上一身医女宫衫,除去染坊中的风尘之色,又是精神焕发。她脸上亦有淡淡疤痕,平日总会垂下一缕发丝将其遮住,如今心中澄明如月,已不觉有何不妥,遂将青丝齐齐挽于脑后,露出光洁细腻的脸颊,倒觉秀气玲珑,神采奕奕。从此,众人皆隐去她的名字不提,只叫她张医女,唯子非与她相聚时,才私下唤她莫兰。
赵祯下了早朝,去蕙馥苑用早膳,才至垂花门,见临冬携着一名美人立在花荫下候着,那女子穿着胭脂色苏绣海棠轻罗纱裙,挽着斜髻,朱钗褪尽,只缀了一朵海棠,眉梢眼角处亦含秀气,盈盈站在花盛处,淡淡含香。
尚临冬迎着赵祯进内殿,帮他除去外衫锦袍,换上轻薄纱衣,才听他轻声问道:“那是哪宫的?朕瞧着眼熟,却实在想不起名字。”
弄月温婉笑道:“那是自然。妾必会时时盯着张莫兰的一举一动,禀于姐姐。”
临冬这才挤出一丝笑意,颔了颔首,懒懒道:“今日起得早,此时倒有些乏了。”弄月忙起身,道:“妾先回去,不扰姐姐休息。”
临冬笑了笑,道:“去吧。”
弄月回到沉香殿,见廊下无竹帘遮阴,日头直晒入屋内,相比蕙馥苑的清凉舒爽,有如天壤之别。伺候的宫人见她回来,平日无礼惯了,此时也不出来相迎,个个依旧立在树荫下玩笑,只梨落走上前去,先福了福身,才恭谨道:“才人可用过早膳了?要不要……”
话还未完,弄月竟一巴掌甩了过来,抽得脸生疼,一下把她打懵了。
临冬抿嘴一笑,用帕子抚了抚他额上的汗珠,妩声道:“是沉香殿的张才人。”赵祯拍额大悟,忆起几丝几缕,倾在临冬耳垂处,轻笑道:“差点忘记了。”
弄月就在月门处立着,眼瞧着殿中白釉方瓷缸中冉冉升着冷雾,又见有内侍蹑手蹑脚往里添上大桶碎冰,想起自己殿里整个夏日用在吃食上的冰块也不及这些,不禁又妒又羡。赵祯与临冬轻轻喃语之言,她听得分明,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含着笑站在帘外静候。
她平日几乎无法见到赵祯,见他往自己走来,不由思绪纷乱,不能自处。他的气息愈来愈逼近耳眸,她一时失措,竟往后退了几步,躲了去。
赵祯见她羞涩难当,面颊如霞,勾唇笑了起来,伸手拉住她的柔荑,温声问:“用过早膳没?”
弄月怯怯道:“还没有。”又急着辩白,道:“早上跟着尚美人去御花园取了露水,就跟着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