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这才灭了灯,一个人倒在床上,没一会儿,天可就明了。
大年初一,可是不能睡觉,她早早地起来了,自己用盆到厨房里去打了盆热水,好好地洗了一个脸,把头发梳得连一根跳丝都没有。
有时候她会想,莫非万斯同真的对自己丝毫没有情义么?
以前他是对妹妹花心蕊有情的,可是心蕊既已嫁人,他也应该死了心啦!
而自己,她想,论容貌、学识、武技,哪一样也不比心蕊差,可是他怎么就对自己……莫非这就是天意?
想到此,她的心不禁又碎了。
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她想着往事道:“要是当年我早一步碰到秦小孚,岂不是就遇见了他了。”
时间时灭的烛光,映着她那美丽的轮廓,嫩柳似的两道细眉,不用笔描,它永远是那么秀,那么黑,那么长长弯弯的……
她过去在黄山的时候,虽说是姊妹两个从来没下过山,可是每逢年节,母亲也总是兴高采烈地陪着自己姐妹俩蒸这个做那个,姐妹俩也总是拾摄得漂漂亮亮的。
如今,虽说是自由了,可是……
姑娘想到这里,眼圈可忍不住又红了,家也散了,妹妹跟人家跑了,母亲也走离黄山,如今下落不明。
这些都还不去说它,而自己这么飘零江湖,一无着处,谁又能会想到有什么结局?
谁又知道,这么一阴差阳错,徒令自己受了三年的流离之苦,这岂不是天意注定的吗?
花心怡下了床,把那开了花的烛心剪了剪,这时候已能听见有零零星星的炮竹之声,一声声的脆响,似乎已把这黑浓的夜色,给炸开了。
东房里的瞎子,大概也起来了,他抱着他那个琵琶,有一声没一声地干唱着,声调沙哑凄怆,令人不忍卒听。
心怡推开了窗户,冷风扑进来,就像箭似地,刺透了她的小红棉袄,她忙又把它关上了。
“别想了。”她对自己说,“睡吧!”
女孩子家,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自己嫁给谁?
一想到这里,她脑子里马上就会映出万斯同,那个英俊、潇洒的影子。
她确信今生今世,惟有一个青年,才真正地生根在自己心窝里。
她更知道,自己所以这么浪迹天涯,主要的,也是为了去找他,要找着他,把终身托付给他,自己才算是不虚此生。
可是这三年来,她卖艺为生,已跑遍了南方各省,心上人依然“杳如黄鹤”;尤其是在这种凄凉年夜里,想起来,心里可不是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