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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唇角下撇,发出一串嘿嘿笑声,寒夜里,声音倍觉响亮清晰,忽听他停住笑声,冷然道:“三位施主,别再相逼贫道了吧……贫道如今虽断臂失明,可是生就一副傲骨,轻易不愿伏首于人,此身可杀却不可辱!”话一毕,怒睁着那双瞎眼,眼球四处乱转,看来令人不寒而栗。
石继志不由暗赞道:“好个可敬的道人!”不由偷目朝天山三老望去,见三者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番,陡见那铁扇老人沙梦斗满头银发根根倒竖而立,微微抬腕,却见白发王秦勉向他摇了摇手,遂发出一串咯咯笑声道:“潇湘子!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老兄弟三个,可不是怕事情的人,你如今的处身和立场,我想不需我们说,你也应该很清楚……”
那老道人闻言,满面怒容地喝了一声道:“秦勉!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我潇湘子当年成名露脸之时,你们三个还不知在什么地方呢!”
说着他那双瞎眼之内竟隐隐透出泪痕,显得颇为激动,又道:“那两仪图解既被你们偷来,我只以为你们天山三老有多大道行,哈哈……谁知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竟还毫不知耻,把我这瞎老道绑迫至此……秦勉!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想要由我口中掏出一字,那是做梦!”
此言一出,那隔断之后的石继志,不由暗暗为他捏了一把冷汗,他心想,天山三老闻此言后必定是无比暴怒。谁知此言一了,那天山三老竟是半天不发一言,过了一会儿,那秦勉竟微微一笑道:“骂得好!老道,你不是自命有一身傲骨么?我倒不信,只要你在我们掌心里呆上三天,再看看谁行谁不行!到时候,你可别说我们手狠心毒,要是不把你全身都抖零散了,算我对不起你!”
抬头四处寻觅,却见一个半圆形的小窗,并无掩遮,大仅一尺见圆,勉强可容人头部通过。
然而石继志却面露喜色,只见他身形猝然向下一矮,隐闻一阵骨节响,竟将两肩两胯锁骨一起卸了下来,他向上一长身,活像一枝箭似地直直拔起,单臂一挂那半圆小窗,随着他向上提掌进身,窗棱之上的浮灰都没带下一点,人已飘然入内。
他站定身形,抖了一下,卸下的骨节瞬即恢复原状。
此时他不敢十分大意,隐见那楠木雕花隔断之后,隐隐透着灯光,由内里不时传出低低的人声,石继志细一辨听,竟是天山三老的口音,似在向一人问话,言语之间,已隐隐透出不耐烦,不时冷潮热讽。石继志心想,此时如果惊动了三者之中一人就不得了,何况三者俱在;而自己处身厅内,就是逃跑也不容易。
他提足内力真气,以“混天一气凌波步”的身法,就像风吹着一个纸人似的,轻飘飘的仿佛连脚都没沾地,已贴近那隔断之边。
在一旁的金笛生郝云鹤闻此忿言,用颇为温和的口气道:“潇湘子,你我都是这般年岁了,也犯不着为一时意气争执。你以为除了你以外,就没有人能悟出这两仪图解么?”
由那锦屏接缝处,略略向内一望,不禁惊得他目瞪口呆。
原来目光及处正是大小不等的四个细草编织的蒲团,天山三者俱都在坐,背对着自己的是白发王秦勉,左侧是铁扇老人沙梦斗,右侧是金笛生郝云鹤,俱都盘膝跌坐在蒲团之上,一脸不愉之色。
在他们对面蒲团之上,趺坐着一个貌相极为清瘦的古稀道人,这道人满头雪似白的银发,朝上梳一个道髻,一双长眉之下眨着一对白多黑少的眼珠,由那眼神上,可知是一瞎子。
他身着一身灰白的道袍,在这么冷的季节里,仅是一袭单衣,一只右臂齐根被人斩去,空垂着一截飘飘的袍袖。
这道人虽然瞽目残肢,然而那一副仙风道骨的仪容,令人望之不由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