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说起来好像是即时发生的，”汪濋说，“在我的感觉来说，也像是即时发生的。但是那个地方的时间和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一样。”

这样乏善可陈的日子，也能算过日子吗？

汪濋再也笑不出来了。连维持一抹假笑，都办不到。可能是感觉到她的情绪不那么高涨了，又可能讲话的人自己也觉得累了，双方都很有默契地提出该休息了。

回去的路上，汪怀芬还跟她说了几句话，汪濋也只是敷衍两句，但心里却在说：就这么决定吧。她愿意向青虬以自己的肉身作为牺牲，结下契约。反正这也只是一个衰老不堪，就多一口气的躯壳了。

那一晚，“通道”再度打开。

不同于上一次只是魂魄进入，这一次，她是整个人进入。她又一次碰到了阿福。阿福的严重衰老，让她吃了一惊。

“在那里，你可以很真实地看到衰老，看到死亡。”

“老实说，我有的时候都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我自己一个人在老屋里待着。”

“就这样，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忽然产生了那样一个想法：也许我也可以和青虬结成契约，也许我还能看到清姐和阿福。”

“于是，一年前的那个晚上，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天晚上，汪濋和汪怀芬一起去了两个相熟的老太太那里聊天。

还有盘踞在阿福身后的青虬。

“青虬告诉我，它不想和汪濋结成契约，”阿福说，“它想让汪濋和它的幼仔结成契约。”

汪濋：“我当然同意了。对我来说，跟哪一条青虬结成契约根本不重要。只要能结成契约就行了。”

马晓南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汪濋真是铁了心了。其实她多少也可以体会到汪濋的心情。比起死亡来，衰老和孤寂，会是更难忍受的。只是，汪濋真不应该和青虬结成契约，青虬可是要吃人的。

“于是，在青虬的导引下，”汪濋简短地结束了，“我就和它的幼仔结成了契约。”

其中一个老太太的心情特别好。因为中午的时候，她的孩子领着孙子来看望过她了。这大半年来，总算上盼到一回。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使劲儿地把孙子的照片给她们看，一会儿说眼睛长得像谁，一会儿又说可听话可懂事了，喂她吃了一块巧克力，还帮她擦了嘴。就像世界上所有的奶奶一样，都觉得自己的孙子是最好的。

汪濋一开始也像往常一样，笑眯眯地听着。通常这些话老太太都会重复上好几遍，甚至好几天。

那一晚，她看着老太太笑得满脸皱纹，听着她没有新意地重复，不期然就从心底里生出一丝厌烦。

难道接下来的日子都得这么过吗？

等着偶尔的，像大发善心一样的拜访，然后就拼命地依靠着这么点儿高兴，像牛反刍一样，不停地倒腾，直到烂得咀嚼不出一丝的滋味？